烛光从窗户里透出。
范铖祁几乎是慌慌张张地推开了吴延林的房门。
“父亲!”范铖祁急道。
然而,推开了门之后,屋中的景象却出乎了范铖祁的意料。
屋子里,吴延林,吴旭,还有郑念,三个人正围着一张圆桌,正在吃饭。
菜色很丰盛,场面甚至还有一点温馨。看到范铖祁突然闯进来,三个人都停下了手,抬头看向范铖祁。
“父亲……”
范铖祁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铖祁,回来了?”吴延林首先开了口。
范铖祁点了点头,冷静下来,走进了屋子。
“铖祁,你这才刚从外面回来,累了这么久了还没好好歇歇就来找父亲啊,哈哈哈……”吴旭在一旁打哈哈道。
范铖祁抬头看向郑念。
郑念坐在吴延林的身旁,此时也正好抬头看着范铖祁。
两人目光一碰,郑念便立即转开了头。
范铖祁心下一凉。
此时的郑念,面无表情,眼神中甚至带了一点心如死灰般的淡然。
范铖祁从未在郑念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急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吃完饭吧?”吴延林道。
话音一落,吴旭便连忙起身,从屋子的角落搬出了一个凳子来,顺便招呼了门外的弟子,添了一副碗筷。
范铖祁只得硬着头皮坐下。
“铖祁,既然你已经收了寻山做你的义子,那么他也就是我的孙儿。既然他的病早就好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范铖祁没有说话,只看着郑念,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郑念却再也不愿与分给范铖祁哪怕一个眼神。
“铖祁这不是怕父亲担心嘛!”吴旭抢答道。
这一顿饭吃的,气氛异常的诡异,好不容易吃完饭,吴旭,范铖祁,郑念三人才忙不迭回了小院。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范铖祁忙问道。
郑念没有说话。
吴旭叹了一口气道:“戚寻山,你是不是之前,离开过这个院子?”
郑念依旧没有说话。
“父亲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说是戚寻山言行举止分明与常人无异,然后就起了疑心,叫了我过去问话。父亲……你知道的,凡事,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这样问我的,他既然叫了我过去,那必然是事先已经查清楚了的,我没有办法,只能承认了。”
果然。
这一点,方才在席间,范铖祁就已经猜到了。
“对不起啊,铖祁,没能……”
“我知道。后来呢?父亲做了什么?”范铖祁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吴旭压低了声音道:“父亲让他……让他做了一些事情。也就是……帮忙处理咱们潜龙渊的那些生意而已。”
不需要再多说下去,范铖祁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处理生意”,是什么意思。
吴延林惯用的手段。
多年以前,就在范铖祁十岁第一次被吴延林带到潜龙渊来的时候,他就经历了这样的事情。
范铖祁原本是有自己的家的,家中一对父母,一个重病在床的奶奶,还有一个哥哥。
他们家家境不好,全家五口人甚至只有两间屋子,和一个泥泞的小院。
那个一下起雨来就满院子泥浆的小院,是范铖祁对于“家”这个词唯一的映像了。
虽然家境不好,他们一家人倒是还算得上其乐融融。
还有一点范铖祁记得很清楚,无论是自己,还是大哥,到了生辰的时候,母亲都会多炒一个菜,以表庆祝。
但是,范铖祁十岁那年的生辰,却没有那多出来的一道菜。
甚至在那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
因为范铖祁的母亲病倒了。
范铖祁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只知道似乎是很重的,是他们家看不起的病。他只知道,那几天,父亲要照顾在床上动弹不能的奶奶,还要四处替母亲寻医问药,总是一脸愁容,眉头紧锁;他只知道,母亲已经很久没有再和自己说过话,没有再下厨为他们做一顿饭;只知道,大哥也很久,都没有再笑过了。
范铖祁生辰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雨。
小小的院落,满院泥浆。
母亲在床上止不住地咳,一家人挤在一处,整间屋子没有一个人说话,只听得见母亲那风箱似的嗓音。
即便是尚且不懂事,范铖祁也只得,此时此刻自己不应该记着今天是自己的生辰,不应给惦记着多出来的那一盘菜
就是那一天,一个满身泥污血污的男人跑进了范铖祁家的小院。
那个人满脸被黑红的污渍盖住,看不出本来面目。、
外面的雨太大了,男人或许是无处可去,又或许是身受重伤实在是跑不动了,进入了范铖祁家的院子之后,便靠在房檐之下,再不动了。
家中只有一把油纸伞。
范铖祁家的屋子破破旧旧,即便是屋里,也时常漏雨进来,何况是房檐之下。
于是范铖祁拿了那把伞出去,遮在了那个男人头顶。
对于范铖祁这个小小的举动,那个男人只是睁开眼来淡淡地瞥了一眼。
那个眼神太过凶狠了。
范铖祁被他看得狠狠打了个哆嗦,放下伞,便匆忙跑回了屋子里。
第二天,雨停了。
但是那个男人还是窝在房檐之下,没有离开。看样子,似乎是伤的真的很重。
范铖祁的父亲不想有人死在自己家门前。
家里已经有两个病人了,再来一个,是在晦气。
于是他便从一家五口人原本就不多的吃食中硬生生挤出了一点,让范铖祁送出去给了那个男人。
虽然他们请不起大夫,但是不让这个人饿死,还是可以的。
剩下的,就看各人自己的造化了。
虽然素不相识,但是那个男人倒是一点也不介意,接过范铖祁递过来的食物何水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可见身体还可以。
再后来,过了几天,那个男人走了。
不知是不是做了好事老天保佑的缘故,范铖祁母亲的病居然稍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