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药莲睁看眼，环顾四周，自视一番，轻轻的吐出口气。也不知是出了何等差错，他并未如天主所言，化作口不能言的畜生，居然化成了人形，这使得他也好受一些。
只是再一低头，卜药莲却有些忿怒，这身体刚才好像正是在行那畜生行为，身下卧榻污迹斑斑，怕还不只一次。
卜药莲赶紧提上裤子，与此同时，脑中却有微弱的声音传出：
“我艹，这什么情况？为啥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了？”
嗯？卜药莲皱眉，这莫不成了所谓的夺舍？他虽然仙资已去，法力全无。可那在仙界洗涤了万年的灵魂何其强大，如此怯弱平凡的灵魂，一念间，就可使之灰飞烟灭。
只是卜药莲一心向善，种菜养树这么多年，情操早已被陶冶的三百脚也踹不出个屁来，怎能下此毒手。于是，卜药莲就耐着性子对着这身子的原主人解释起来。
听卜药莲一番解释，那被夺去身子的王大毛却是不信，这特么打个飞机打成精神分裂了？
可这分裂出来的人格虽然不善言辞，耐性却是极好，一问一答间，言之凿凿，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口说无凭，王大毛让卜药莲变个仙法看看才肯信他。
法力全失的卜药莲自是无能为力。
王大毛也就更为确信，他这就是自己修仙小说看多了，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王大毛是大姑娘生的孩子，从小被歧视，村儿里的同辈都是揍着他长大，当然没什么朋友可言。
这两年民风没那么正之后，亲妈再嫁了个人。他也真正成了孤家寡人，这情况大概是寂寞到深处，变成了神经病。
不过也好，最起码有人说说话，不过唯一另王大毛不满的是，为啥分裂出来的人格不是个大姑娘……
想明白后，王大毛也不再害怕，开始索要身体的控制权。
卜药莲生性纯良，再说这身体本就不是他的，也不好鸠占鹊巢，就点了点头。
王大毛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动动胳膊腿儿，还是熟悉的感觉，也就更为确定他所料不差。
窗外雨一直下……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在心头，王大毛又想到了小翠那张画儿一样好看的脸。不由又有些黯然失神。刚，好像没完事儿？
于是，王大毛又开始解裤子……
安然坐在他识海的卜药莲，却怎能想到这年轻人居然真的如此不要脸！
于是心念一转，再次夺回身体的归属权。
“你干嘛？”王大毛心有不甘。
“你……你这年轻人，怎可行那等淫邪之事？”
“哎吆卧槽！这是缺啥补啥么？居然是个正人君子？”
“你这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也无甚大碍，自当固本精元，方可得证大道。你这般行径，却是要引那淫邪入体。切莫如此，慎之慎之。”
这一套套的，大道？感情这二货还真想着要修仙？被扔在识海旮旯的王大毛吧唧着嘴，可这二货好像比他牛逼的多，抢他身子都不用打招呼的。
“哥，你真是那什么仙人？”决定服软的王大毛问。
“哎，如今已是谛仙，也不知何日才能重开天门。”
“那你就算不会变仙法，总会些透视，隐身，读心术啥的小玩意吧？”
“嗯？如你所言皆是无上妙法，无通天彻地大神通者怎能染指？”
“呃，这都无上妙法了？”王大毛撇了撇嘴，说是什么仙人，毫无见识，还不如人家那些都市异能呢。
“那你会啥？”王大毛又问。
见他如此问，卜药莲神游片刻，负手轻吟，有诗云：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三》）
长时间的静默。
被自己感染到的卜药莲又听到了弱弱的声音：“哥，听不懂，能说人话么？”
“……我会种地！”
“嗯？嗯！？种地？？？”
“嗯，还会种树！”卜药莲点头。
更长时间的静默之后……
“去你大爷，劳资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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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王大毛努力了一夜也没把身体要回去，只好央求占着他身子的狗屁仙人去牛投仁家，再看心头好几眼。
卜药莲见他如此说，于心不忍，就点了点头。临出门前，看到放在这间破落屋子角落里的一把二胡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在天界这些年，别无所好。那些女仙见他生的风雅，来占便宜的时候，倒是顺手带了不少乐器，书画，棋谱等风雅之物。他时间太多，无事之时到是皆有涉猎。
此时贬落凡尘，见了以往时常把玩之物，倒也有些感慨。
王大毛见他如此，不由问道：“哥，你会拉这玩意儿？”
卜药莲点点头，拿起那把破旧的二胡，随手调了弦，拉了几下，音居然还算正。
“……哥，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我同为一体，不违天理伦常之事，我自会帮你，直说即可。”
“今儿是我心上人嫁人的日子，我一穷二白的，没什么能送她，你就替我送她一曲，祝她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其实王大毛知道此事难改——想娶小翠，那可得备上十几万彩礼，还得有车有房。车房他有，当然是小破房，自行车。可那十几万的彩礼……下辈子投个好胎，估计更靠谱。
王大毛这番心思，无非是想装下那啥。毕竟在这牛家村，会吹个喇叭的那都是牛人，一把二胡拉断腰，谁人能会？
再说，书上的桥段不都是这么写的——一诗动天下，一曲惊世人！一鸣惊人之后，大小娘们儿自然芳心暗许。
待到吉时，众目睽睽之下，他拉上这么一段儿，这不知是真是假自称仙人的二货，要是真有那么几分仙气，定能让小翠对他刮目相看——心思微动即可。
那话咋说的，只要锄头挥得好！
“此事不难。”见王大毛说的悲切，卜药莲就应了下来。
于是，就有了这小破文开头的那一幕。
跑到城边之后，王大毛也略有埋怨：“大哥，你说人家这大喜的日子，你拉的那是啥玩意？村里别家办白事请来哭丧的，也没你这调调儿，你没看见参加婚礼的乡亲，一个个眼泪丝丝的，那小娃娃哭的哄都哄不住。”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觅个球！大哥，人家结婚，又不是死人。”
卜药莲轻叹口气，到底世人愚昧，出嫁迎娶，本就是悲喜相加之事……
“那个，我琢磨着，从昨晚到现在我这身子好像啥都没吃，又跑这么远，不感觉饿吗？”
“饿是什么？”卜药莲一出生既为仙，自无凡人口腹之欲。
“靠……大哥，就算你是个神仙，也不会啥都没吃过吧？”
“当然不会。餐风饮露，浴日月之光即可。”
“说的好听，不就特么的喝西北风？哥，我这身子可是爹妈生得，比不得上您，你不饿我饿，赶紧把身体还我，我得弄点东西吃。”
“不行，你心术不正。待你无欲无求，无喜无悲之日，我自会把身体还你。”
“艹，那还不如让我去死！真的，我的身体我知道，喝西北风喝不饱的！”
卜药莲想了一想，肉体凡胎自然不能不食五谷。
“那该去何处觅食？”
“这都到城边了，进城下馆子吧。哎，今儿怎么说也是小翠大喜的日子，咱也喝上几两，一醉解千愁。”
卜药莲点点头，由着王大毛的指点走到了一家生意不错的面馆前，只是待他下定决心前去推门的时候，又听到了王大毛的声音：
“哥，你摸摸兜里，看有钱没？”
“钱是何物？”
“……我特么没长那么好看，吃饭刷脸就行！”
卜药莲不解，不过还是摸了摸兜——一清二白。
“嘿嘿，果然如我所料。哥，没钱不行，你把身子还我，我有办法。”
“嗯？”卜药莲想了一想，觉得那钱大抵就是用来以物换物之物，可这身上确实没有，听王大毛这样说，也是不解。
“我吃的快，喝的快，吃完喝完你就再换回去，反正你跑得快，刚跑起来怕不是有100迈，这老板就是骑个小电驴也追不上咱！”
卜药莲沉思半晌，方才明白他这意思就是吃完就跑，自是不允。
“大哥，这身子可是咱俩一人一半，饿死了咱俩都玩完。”王大毛见他顽固不化，也有些急了。
“言之有理，不过怎能白食。你平日怎么找来吃食的？”
“偷鸡摸狗，拾点破烂，附近村里谁家有事儿了，去帮忙混个肚子圆，怎么着？”
“这怎是长久之计。你四肢健全，为何不找个差事去做？”
“也得有人要我啊！你别叨叨了，这二月间的，树上果子未结，地里粮食没熟，想偷个红薯烤了吃也找不来，就你这样，早晚饿死。你赶紧把身体还我。”
卜药莲低头沉吟：“你刚说那钱之一物，是不有了，就可换来吃食？”
“大哥英明！”见他终于说到点子上，王大毛大喜。
“那问他人索要一二想来无妨，他日自会奉还。”
“……咱长得没那么美，我知道！”
两人同时叹息。
卜药莲看着手中的二胡，轻轻皱眉：“这把二胡，能用来换吃食么？”
王大毛听他话却有拨开云雾见晴日之感：“有了！大哥，你二胡拉这么好，咱们要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