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火烛颤巍巍的闪耀着，趁得这偌大的皇宫更显得空旷与孤寂。
万籁俱静之中，福宁宫的大宫女红英托着一碗汤药，缓缓向玄龙殿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值夜宫婢，皆噤若寒蝉。
红英看了眼玄龙殿紧闭的大门，只亮了几盏昏昏暗暗的宫灯，映着太监宫女细长的影子，不知为何，今天的玄龙殿总透着一丝凄清，这股古怪的感觉让红英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迟疑了一下，红英还是推开了门，把药递给一边站着的八喜，“皇上，您该喝药了。”
红英来玄龙殿向来是不用传召的。
八喜正在犹豫是否该想办法把红英支开，楚蘅已经接过药一饮而尽，随后靠在床沿紧促地咳了几声，眉眼之间尽是疲累。
“陛下，最近还有咳血吗？木神医说，喝完这帖子药，您的咳血之症便能够控制一二了。”
红英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天子，一时有些不忍。
红英是打小便入了宫的，多年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对这对母子之间的事情也清楚八九，只是不懂，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非要置其于死地不可。
“好多了，只是偶尔还是会咳。红英，你先回去吧，朕要休息了。”
八喜赶紧上前扶着楚蘅躺下，掖了掖被角，安静地侍立在床侧，没有丝毫理会红英的意思。
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只是自讨没趣，红英半蹲着施了个礼，就离开了。
看着红英渐渐走远，八喜赶紧吩咐人拿盆过来，楚蘅迅速坐起，吐出含在口里的汤药，脸色因着方才的咳喘而微微泛着红，却全然不似刚刚虚弱无力的模样。
那药是毒，可惜明知是毒，还是得喝。
明目张胆的毒害，却没有人可以阻止，说是天下至尊，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八喜心中伤感，甚至有些埋怨先皇，不该给皇上丢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八喜，崔尚书怎么样了？”
楚蘅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这熟悉的动作，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皇上，崔尚书在牢里自缢了。”
楚蘅动作一顿，“朕知道了，崔尚书的家人要妥善安排，你退下吧。”
楚蘅用手帕细细地擦着手，这些年“卧病在床”，少见天日，即便练武，也是趁着夜深人静，连手都透着一种病态的白，倒是省了他刻意掩饰。
“暗一。”
楚蘅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便出现在房间里。
“参见主上。”
“我吩咐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主上，最近江湖新崛起一股神秘势力，陈王欲拉拢这股势力，却无功而返。属下也曾派人探查，可惜徒劳无功。”
男人身穿一身劲装黑衣，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
“什么叫徒劳无功？”
“新崛起的势力只知是三年前出现的，以风澜楼为中心，刚开始仿佛只是酒肆茶馆，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成了一种组织，再想动它，为时已晚。暗七查了近半个月，也只查出陈王是要搭这条线，至于风澜楼的底细，一无所知。”
暗一羞愧的低下头，暗七是他们这些暗卫中最擅长探查情报的，竟然都一无所获，这风澜楼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想而知。
若是这股势力能为己所用，无异于如虎添翼。同样的，若是这股势力为敌人所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显然，楚蘅也想到了这里。
“那风澜楼是做什么的？”
“风澜楼名为酒楼，实则专接——暗杀生意。”
“暗杀？”
楚蘅忍不住心中一动，竟是接暗杀生意吗？
“是的，雇主有单，便去楼里坐一坐，之后自会有人联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分辨雇主与普通客人的，而且一日只接三单。”
“一日只接三单？”
“是，至于接头人是谁，从来没有人见过。陈王寻不到搭线的人，便派人封锁风澜楼，然而风澜楼一夕之间竟然人走楼空，前几日，陈王府门口挂了一只人头，据说是陈王府里一名最得宠的侍妾。”
陈王，是六皇叔楚渊的儿子，十年前，六皇叔暴病而亡，陈王便被接进宫中，寄养在太后的身边，太后对陈王的照顾可谓事无巨细。不知道的人，只怕会以为陈王才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吧。
后来，陈王更是娶林丞相嫡女为妃，可谓朝倾权野，若不是父皇临死之际，私召纳兰将军与崔尚书入宫，今天坐在这个位置的又怎么会是自己？
而今，崔尚书死于狱中，纳兰将军镇守边关，一旦京城有变，也是鞭长莫及。
楚蘅，是孤军奋战。
如果陈王那样的人，风澜楼尚且不买账，那又凭什么会买自己的帐呢？毕竟当今皇上羸弱多病，怯懦无能已经天下皆知。
“为何陈王搭不到他们的线？”
“风澜楼有四条规矩。”
“哦？哪四条规矩？说来听听。”
“其一，朝廷官员者不接；其二，老幼妇孺者不接；其三，身份不明者不接；其四，看不顺眼者不接。”
暗一每说一条，便偷眼看看主子。
“呵，这风澜楼楼主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楚蘅忍不住低声一笑，映着灯光很有几分魅惑。以至于暗一瞬间愣住了，这么多年来，主上向来是沉默寡言的，何曾这样笑过？
明明是俊朗的脸庞，没有一丝女气，偏偏笑起来如此蛊惑人心。
这样的主上，会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暗一不由苦笑，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岂是自己可以奢望的。
按压下心中的波澜，暗一说道：“主上，风澜楼如此行事，实在难以估摸，若是有朝一日为奸人所用，可就——”
“无妨，此事我自有决断。你暂且退下吧，通知暗九，我让他训练的人，可以着手安排了。”
“是！”
不过一眨眼，跪在地上的男人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