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生调到晚班后，果然把老婆和肖建东盯得死死的。他用过的时间一茬接一茬，中间不留一丝缝隙。他还像一位法术修炼者，在监视中练成了一种特异功能，可以把自身的目光聚焦，并拧成一根绳子。他把它系在肖建东的锁骨上，不管他如何反抗、折腾，都逃脱不掉。
夏长生有点自鸣得意。有事没事，总喜欢哼个小曲儿，仿佛向大家宣称：“我夏长生，是一个有办法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我有瑰丽的价值观和爱情观……”后来就没有声音了。他常常一个人毫无来由地笑着，但笑声有点呜咽，像某个人在哭。有几次被肖林撞见了。肖林说，一个人为了掩饰内心的空虚，在外表上装得如此坚强，其实是一条真正的可怜虫！肖林说的不错！为了盯牢肖建东，他曾花了三个通宵来研究，盯一人还是盯两人，哪一种效果更佳？他把书本与锄头结合起来，最后得到一把锤子：盯一个人即可——这样既省力气，又能达到理想的效果。至于盯谁？看盯哪个人更方便，更靠谱，更有效。总之：二选一，灵活盯，不放弃。为了断开老婆和她情人的亲密接触，他把下辈子全部的智慧都耗在这里了。他终于成功了！为了庆祝这份来之不易的荣誉，他向领班申请去加料，他要用受苦来显示对成功的尊重！同时也为了堵住最后这个看不见的“约会场所”，彻底切断她们黏在一起的源头。
这个曾经拈轻怕重的家伙，现在像变了个人一样。50斤一包的原料，经他的手，就能生出一双翅膀，在天空中飞，仿佛没有重量一样。虽然最后免不了一身臭汗，但心里总是乐滋滋的。
只是这种颇具成就感的状态，没维持多久，就被打回了原形。
“我警告你，别老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你不知道你这样有多讨厌吗？”王倩看见老公这几天一直跟着自己。她向左，他也向左；她向右，他也向右。有时她看见肖建东到后面去刷成网，想跟上去。这时发现，老公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肖建东呢。这时，王倩对夏长生恨之入骨，但又不好发作。说到底，这是别人认为不光彩的事，她不想把事态扩大。
肖建东被夏长生盯的很不自在，胡乱刷了几把成网后，走到成品区的布匹后面去了。夏长生立马潜过去，找了一个去喝水的原因。走到“黑帽子”坐的那条长凳边时，被王倩截住了。
“跟踪人家干什么？”
“没跟踪啊，我去喝口水。”这饮水机，以前是摆在靠近加料处的后门口，后来这里被堆积如山的原料霸占，就改换到接近成品区的前门口。夏长生蠕一蠕嘴，显出很渴的样子。
“别把人家当三岁小孩，全世界就你聪明……”王倩不说了，及时打住。这不比在家里，即使把老公骂个狗血淋头，也不要紧，在家里，别人看不见，也听不到。假如在外面一闹，大家就都知道了。王倩也不是一个糊涂人，她也知道，一个人脸面最重要。但她因为爱慕自己喜欢的人，并大胆追求，是一种人性的解放。所以，她把自己和老公的矛盾压在家里，不想让人知道，表面上还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把自己和肖建东的事态尽量正常化，她认为这是两性之间的一种相互吸引力，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慕之情，这中间没有不洁与腌脏，所以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这个女人已到中年，思想却很如此绚丽多彩。
夏长生看老婆一时无语，以为她相信了自己的话，从一旁溜了进去。事实上，他进去也没有用，因为王倩走了，上二楼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去了。为了把自己的谎话圆上，他走近饮水机，拧开水壶的盖子，接了一些开水，往嘴中倒。
“扑——”他受不了嘴里的水，全部喷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这水太热。喝水时，心里在想别的事，一不小心，往嘴中倒的太多。
夏长生骂了一句，本来他就不想喝水，水没喝成，嘴巴又被开水烫了，隐隐作痛，只能自叹倒霉。这时，他看见肖建东已走出成品区，往自己的工作岗位走去。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又跟了过去。
“这马屁精，怎么阴魂不散啊？天天跟着你的屁股走，这不是欺负人吗？要盯也只能盯他自老婆啊，盯别人干什么？”肖林放大音量说，他看见走来的肖建东，满脸憔悴，心事重重，有意为他打抱不平。
肖林对夏长生非常不满，原因有三。一是肖林是一个比较正派的人，他看不惯那些拉关系、走后门的人。他认为这些人，没有真本事，只是靠歪门邪道把事情办成功，这样会把好端端的社会根基搞坏了，滋生各种不良的风气。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社会的垃圾。
夏长生离他们说话的地方不远，肯定听得清清楚楚。他看肖林时，肖林带着正义的目光正看着他。两个不同类型的人，发出的目光也不一样：一个是充满怜悯和正义，一个是充满奸诈和谄媚。它们在空中相遇、撕杀，似乎有呐喊声传出，双方都在为自己助威。终于，强势的肖林打败了气势不佳的马屁精。夏长生带着败下阵来的目光逃走了。
夏长生前脚一走，王倩后脚便黏了过来。
“别理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成天把工厂搞的乌烟瘴气的。”
肖林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接下来的几天，夏长生都是撵着肖建东的屁股走，肖建东到哪，夏长生也到哪。肖建东自知理亏，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好让他瞎折腾。而王倩仍然对夏长生骂骂咧咧的。只要他们几个一起上班，准把整个工厂搞得鸡飞狗跳的。
后来连“黑帽子”也看不下去了，对夏长生非常不满，在表哥老板那里“阴”了他几回。老板非常愤怒，让“黑帽子”传话，要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走人，别天天因私事而影响大家的工作。
夏长生见事情不妙，收敛了许多。又开始充分挖掘他拍马溜须的长处和资源，无事的时候，去老板那里献献殷勤，多少缓和了自己和老板之间的一些敌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