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转晚班了。3点45分，肖林就到达工厂了，他一般要提前十多分钟入厂，做上班前的各种准备工作。扛几捆纸筒，换几把刀片，把短的纸筒收集起来，放在铝棒的下面，为什么要收集短纸筒呢？这是因为给铝棒上纸套时，中间穿一根长的，两边再补两个短的，这样左右两边的两个“圆环”，就不用拿刀片割了，可以直接在接口处把它们用塑料锤敲下来。
肖建东见有人在做，就没有动手，一直在看。
“东东，这么懒干什么？看人家多勤快，要向人家多学习！”说话的人，叫夏长生，曾经和肖建东在一个做球的厂共过事。听人说，他因嫌球厂太累，天天加班，工资又低，便辞工跳槽到这个生产口罩布的厂。
可熟悉他的人，都摇摇头，说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全是乱讲的。
后来球厂因为疫情，生意每况愈下，两三个月没有一个订单，工厂基本处于倒闭状态。这时肖建东也不得不退了出来。这事被夏长生知道了，经他介绍，肖建东也来到现在这个厂。
夏长生有一种天生的本领，溜须拍马是行家。他能说会道，跟人聊天时，从嘴中吐出来的每一句话，常常是上抵天文，下触地理，各种历史人物典故也能说出一大串，俨然一个才华横溢的学者教授。他经常在老板面前夸夸其谈，表自己的忠心。还时常站在老板的角度，给大家上课：你们知足吧！一天8个小时，没做出什么事，也有130块钱，还不划算吗？好好干吧！因为这该死的疫情，能找到这样一份高工资的事做真的很不容易了！
老板很喜欢夏长生的言论，夸他说的好！
而肖建东看不惯他的行为，常常骂他是一个小人、马屁精。何止看不惯，简直恨透了他。原来，他们在球厂打工时，肖建东和夏长生分在同一个组做事，两个人共同完成某道工序。可是，只要到了做事的时候，夏长生就说自己吃多了，肚子疼，要去上趟厕所。谁知他一去就是半天，等肖建东把事做得差不多了，他才从某处闪出来，基本上每次都是如此。领班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把事情做完，其它的什么都不管。这样一来，几乎每天所有的事，都落在肖建东一个人身上。肖建东恨他恨得牙齿痒痒的，多次找领班反映这个情况，可都没有用。原因是夏长生的嘴生得太“活泛”了，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错的说成对的，把一根稻草说成黄金。这可能是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听说他父亲曾经做过村里的第一书记，村里其他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到了他父亲手里，三话两句就扯清了。村民对他父亲非常佩服，也非常尊敬。夏长生得到了父亲的真传，往往几句话，就能抓住事物的要害，要么直捣黄龙，要么反败为胜。肖建东喊冤多了，领班实在没有办法，为了给肖建东一个交代，就批评了他几句。哪知他运用他高超的话术，旁征博引，据理力争。领班也不好再说什么。时间一久，就习以为常了。
本原夏长生在这里干的好好的，事情全被肖建东顶替了，工作轻松悠闲，为何他还要离开球厂呢？原来这个领班也受了他的气，他天天在主管面前说领班的不是，当然不是明说，而是使用“能把错的说成对的”的口技，委婉的指出领班其人心胸狭窄、管理能力不行。然后再用“能把死人说成是活人”的祖传秘方，说主管是这个厂最有能力的人，这个厂可以没有经理，但绝对不能没有他这个主管。人，都喜欢听好话。渐渐地，主管喜欢上了他，还和他称兄道弟的，夏长生有什么事，也不报告给他的顶头上司。领班夹在中间，闷郁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辞工走人了。临走之前，他写了一封信，托人带给主管，信中揭露了夏长生的为人，以及在工厂的所作所为，劝诫主管像夏长生这样的小人，千万不要委以重任，不然危害无穷。
主管看完信，想起夏长生在工厂的点点滴滴，终于明白了领班的良苦用心！此时，他后悔莫急，他想把领班请回来，并当面说一声对不起，可他的手机再也打不通了……
后来，夏长生升任领班的计划破产了。从此，主管疏远了他。终于，他感觉在这个厂待不下去了。于是，也辞工走了。
肖建东看都不看夏长生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更不向他吭一声。按道理，肖建东从球厂出来，变为无业游民，是夏长生帮他介绍到这里来的，让他重新有了一份工作，肖建东应该感谢夏长生才对。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有些痛苦刻入了大脑，不是一下子想忘就能忘掉的。对于肖建东来说，这就是一道过不去的坎。也许夏长生乌鸦一样的嘴，早已把自己在球厂受到的侮辱，作为饭后的谈资，公布于众。肖建东这样想着。所以他对夏长生总是不依不饶的，想起以前吃过的苦，以及给他本人带来的耻辱，肖建东无法原谅他。
“装什么逼？小心装死你！”夏长生看见肖建东从他眼前走过，并不搭理他，于是又开始骂上了。
“我装不装逼，跟你有毛线关系啊。”肖建东的音量很大，并走近几步，盯着夏长生，仿佛要和他干架一样。
“你还想打架？”夏长生也不甘示弱，向肖建东扑了过来。
两个人继续向前推进，但在一厘米处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同时听见一声来自肖林体内的呐喊：“都几十岁的人了，打起来好看吗？”
“走，肖建东，算了。几个本地人，以后还是要相见的。”肖林拉了肖建东一把，走开了。
肖建东骂骂咧咧的：我今天受到的所有委屈，以后给你加倍奉还！
而一边的夏长生也在骂个不停，他要把他满肚子骂人的货，今天全部倒出来，用在肖建东的身上，让他再一次领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精彩。
中班下班的时间倒了，两人心中的怒火还没有熄灭。这怒火很旺，可能要在各自的体内燃烧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