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疏疏一树五更寒(叁)

小说: 山河不喜 作者: 束棘藜 字数:2016

  苏水还在想,赵小舟就突然就向门外冲去,带过一阵风,他反应过来,急急喊了一声:“殿下!”

  赵小舟没回头,边拉开门边道:“盯着江熠宗,我去下面一趟。”

  他要去一趟地下宫殿,他要去白赋意待过的地方,去翻寻更多关于江熠宗的秘密。

  赵小舟戴上面具避开人到了大殿,待在大殿角落盯着人,夜色稍沉,他便进了密道,正是守卫换班的时候,防卫松懈,赵小舟趁乱便偷偷溜了进去。

  因为李怀瑭的缘故,大殿里面的守卫已经撤了,只留了门口的,赵小舟大摇大摆地便到了白赋意的寝室。李怀瑭安排的人不住这里,所以行动起来更方便。

  反朝会各地都有,所以不算稀奇,赵小舟也只和李怀瑭说了普通动乱、城中黑暗的事,所以白赋意这里的东西应该是没被碰过的。照苏水所说,反朝会反抗激烈,理应也不该会允许他的人入反朝大殿。

  白赋意寝室在最靠里的地方,赵小舟推开一扇只容一人进的窄木门,门倒是被漆得油光锃亮,然而一进门,赵小舟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前室除了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一个书架,一张案几,再无其他,就连一个花瓶之类的装饰物也没有,比崔季首家还要简陋,与殿中别处格格不入。赵小舟随便翻了翻他案几书架的书,除开白纸上印的黑字,就是他红字的笔记,密密麻麻。

  赵小舟看了几句,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诗书他向来不喜。把书放回原位,他正要去后室,却听到隐隐约约的铃铛声。

  声音若有若无,也无甚响亮,偏赵小舟耳朵灵,偏赵小舟对这声音熟悉,在他听来是清清楚楚。

  赵小舟失神片刻,回神时却发现声音逐渐向他逼近了,他退了两步,可退无可退,便一提身轻轻越上了梁上,低头时果真看到江熠宗。

  他拉开内室的门走了出来,四处望了望,往那边的案几上走了几步,拿起了方才赵小舟拿起来看的那本书。一张纸轻飘飘地从书页里飘了出来,掉在了案几底下,江熠宗没留意,随意翻看了几页,又放下了。最后在书架上又翻看了看,拉开门走了出去。

  赵小舟才想起来呼吸,暗夜杀人的事他没少做,可底下的人是江熠宗,他就是莫名紧张。等了好一会,确认江熠宗走远了,他才落地。

  捡起那张纸时,鼻尖一颗汗珠突然掉到了纸上,晕开了一个圈,刚好晕开了“是”这个字,是的前面是江熠宗,是的后面是十四殿下。

  赵小舟手不受控制地猛的一颤,扯到了心口,剧烈地疼起来。他呼了一口气,忍着痛从头看起:

  方知江熠宗是十四殿下,为大业本该上报,可不忍山河破坏,朝局动乱,特此写于此,警醒后生多加思虑。

  弘信从前说过的,那个逃出来的皇子,原来是江熠宗。

  同样是十四殿下,他从小国破家亡,家中就剩了长姐,逃离家乡不敢回去,流亡挨饿又挨冻,不知受了多少苦。连生辰也不敢告诉别人,也不敢自己好好过一次生辰。好容易喜欢了个姑娘,却不得不与她分离,只一个日后会娶她的承诺。

  害他这般,原是自己的父亲,那个叛乱谋反的将军。他从前不觉得什么,可此刻却感到深深的绝望。他还杀了江熠宗待亲人般的收养院,杀了同是前朝的弘信,白赋意也因他而死,他自己做的恶,如今,又要怎么去弥补?

  胸膛一口气闷着,赵小舟既心痛又喘不上气来,憋闷着,头也晕乎乎的,眼睛胀得睁不开,他眨着眼想要再看一遍,他怕自己看错了,想要再看一遍,可这样只逼得眼睛流出眼泪来,颗颗打在纸上,眼睛被眼泪糊住,更加看不清。

  他抓着纸,尽力睁开眼睛,谨慎小心地冲出了房间。

  苏水把寝室的人都驱了出去,赵小舟回来定是有话要同他说的。他有些着急,赵小舟走之后他去盯江熠宗,却没看到江熠宗的身影,如果他猜的不错,江熠宗定是和赵小舟一样去了大殿。赵小舟身体还未恢复,倘若两人碰面,也不知赵小舟能不能占着上风。

  苏水探头看了眼,却看到了江熠宗,他忙藏住自己,不过一会,便看到赵小舟从江熠宗出现的同一地方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

  “殿下。”他轻轻喊了一声,忙走向赵小舟,将他扶住扶住,却见他失魂落魄,毫无生气。“殿下……”他心里着急,又喊了一声。

  赵小舟被他扶着,总算是有了些力量,身子站直了些,步伐也更沉稳了些,待走进屋内,苏水问道:“殿下去查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赵小舟仿若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直挺挺地就要向后倒去,苏水被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又扶他坐在椅子上。

  赵小舟眼前发黑,除开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一点知觉也没有,想张嘴,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缓了好一会,眼前还是黑的,嘴却能动了,他艰难地结结巴巴道:“江,江,……是十四,殿……下……”他说到十四殿下,两行清泪刹那间从脸颊滑下,极度痛苦。

  苏水的手就在肩头扶着自己,赵小舟艰难地抬起手,把手里握成团的纸塞到了他手里。

  苏水奇怪地打开纸团,迅速扫过一眼之后皱起了眉,“江熠宗是前朝十四殿下?!”

  赵小舟没回答他,可事实已然如此。苏水又问:“那他可知殿下身份?”倘若是他先知道,才去告诉的白赋意,那他与赵小舟必然敌对,赵小舟如今这般模样,还可敌对过谁?

  赵小舟轻轻摇了摇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答道:“我不知道。”默了默,他又道:“便是他知道了,就知道了吧,今后,我每日每夜都要待在他身边,哄他高兴,陪他到老。他若想杀我,给他杀了又有什么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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