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坐看青竹变琼枝(肆)

小说: 山河不喜 作者: 束棘藜 字数:2061

  一众女子被苏水带着关进了大殿后的院子里,那院子四周都是光滑的高墙,地面上全是泥巴。院中空荡荡的,人进去便风吹日晒雨淋,活不了几天。

  赵小舟过去看时,陈久已经醒了。她静静地坐靠在墙边,见是赵小舟,嫌恶地别过了头。

  赵小舟不甚在意,本也不是他自己想要救的,他没必要承她的恩情,自然也没必要同她解释。

  最后清点人数,赵小舟再禀报给会长,那么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瞥了眼陈久,从容地从她面前走过。

  “赵小舟!”

  赵小舟回头,见她站了起来,气得眼睛通红,浑身颤抖。

  “怎么了?”赵小舟启口,语气淡然又随意。

  她喘着大气,像是竭力在忍着自己的怒气,“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原以为就算你不是好人,却也不应当是个恶人。”

  赵小舟轻轻一笑,“你确是看错了,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他退了几步到陈久面前,轻道:“我是十四殿下,我是常朝的杀手。”

  陈久捏了捏拳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想要我们怎么样?”

  “怎么样?”赵小舟摆出思考的姿势来,“我想想反朝会找你们来干什么呢?”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陈久,“你该是知道吧……”

  他不愿多说,说完便走。

  陈久在后面喊着:“你杀了我,赵小舟你杀了我!”

  赵小舟懒得理,要不是她是江熠宗救过的人,她该是还未可以质问赵小舟,就已经成了尸体了。

  十队长的事定了,赵小舟着急回去找江熠宗,草草的吃了饭就回了寝殿。

  大概是江熠宗还在忙自己的事,一直等到寝殿里有人开始打呼了,赵小舟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听到一声清脆地巴掌响后,打鼾声停了,紧接着门被推开。

  江熠宗进来了。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想起江熠宗怕黑,赵小舟急忙起身,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径直走过去牵起他的手,引他上了床。

  “你说吧。”江熠宗喘了口气,坐在床边轻道。

  “你先睡下来。”赵小舟已经飞快地上了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

  江熠宗躺了下来,平躺着好去听赵小舟说话,“你现在说吧。”

  “晚安。”赵小舟轻轻道。

  “……”

  江熠宗舔了舔嘴唇,有些无话。所以大半夜叫他来,就为了说这么两个字?

  “同你说笑。”赵小舟尴尬一笑,当时只想着叫江熠宗来,却没想好要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想了一堆,赵小舟才突然有了主意:“先前见玉香儿拿了一本书,叫作《参辰日月行》的,她实在念的无趣,我又瞧着有意思,便自己拿来看了。”

  “你真的觉得有意思?”

  江熠宗向来抓得住重点,却这样没头没尾地问,赵小舟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是啊?这本地图集地图部分虽未记录详细,还有多处错误,人文历史却记载得详实,故事读来倒也生动。我从前是看过许多地图集的,这样记录的,却是第一次见。”

  江熠宗抬手挠了挠眉心,半晌,不好意思道:“这本名作《参辰日月行》的,是我写的。”

  赵小舟懊恼地拍了拍脑门,早知道就不说前一句了,直接夸故事写得好就是,真是多此一举,他忙解释:“不是,我不是说……”

  江熠宗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无妨无妨,我对绘制地图这件事本没有什么造诣,整理民风民俗却相对简单些,相较而下,谁好谁坏便一眼看的出了。”

  “没有,还好……”

  “没事没事。”江熠宗又打断他的话,“让玉香儿抄录只是为了认字,倒不是自己写得有多么好,一定让她学学习。这书有你喜欢的地方我已经很开心了,剩下的地图部分,日后我再请人做吧。”

  “倘若,假若,倘使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赵小舟犹犹豫豫,怕被江熠宗以为自己在他面前买弄。

  “不嫌弃,这有什么好嫌弃的。”江熠宗轻轻一笑,“倒是不知道你擅长这个,原以为你不喜念书,便什么也不懂。”

  赵小舟才是放松了下来,“原是我走过许多地方的缘故,今后走过的每一处地方,我都可以帮你添上去,最后整理,想想就颇有一番成就感。”

  赵小舟越凑越近,江熠宗本来在床边,怕掉下去,只好忍受赵小舟差点枕在自己身上来。鼻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好奇异香味,江熠宗觉得熟悉,却总也想不起是什么香,在哪闻到过了。这香好似有种魔力,叫江熠宗心神都想往赵小舟那边靠去。

  江熠宗翻了个身背对着赵小舟,赵小舟却很快从自己腋下伸出手来从后面抱着自己了。怕再吵醒他,自己也没有很不舒服,便也就这样睡了。

  昨晚还亲亲昵昵的,翌日晨起便变了。

  赵小舟起来得晚了些,晨间那会感觉到是江熠宗起了,也没管,就再睡了一觉。

  再见江熠宗时就是吃早饭之前了,赵小舟刚洗漱完要去小厨房吃饭,才出门,就被江熠宗扯住了胳膊。气势汹汹的,也不想和赵小舟说话的样子,拉着他就走。

  “怎么了?这是带我去哪?”

  江熠宗不说话,带着他穿过寝殿直往后院的方向去,赵小舟猜到是什么事了,下意识解释道:“这都是反朝会的意思,原也不是我自愿的。”

  江熠宗一瞬间就泄了气,松开了赵小舟的胳膊,无力地垂头靠在一边。

  “江哥哥,你和她没有关系,没有救她的义务,从前救了她是意外,今日没那救她也是意外。”赵小舟有些惊讶于他没有真的要怪自己,又悉心地劝慰他道。

  “不是的。”江熠宗摇了摇头,“我那日救她,不是让她受今日这般屈辱,倘使我知道有今日,当日我就该听你的让她冻死在路边。”

  “可你不会让她冻死在路边,也料不到今日的事。”

  江熠宗依旧垂着头,他思考了良久,抬起头望着赵小舟,眼神坚定,“我要救她们。”

  不是她,而是她们。

  不是有旧情的陈久,而是深陷泥潭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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