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才降低价钱，第二日一早，靖巳就来了，还是第一个。
赵小舟带着面纱，隔着帘子等在房间里，靖巳就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赵小舟点了点头打招呼，然后开始弹琴。
一曲毕，他抬手示意她停下来，轻道：“想和姑娘聊几句，不知姑娘可允？”
赵小舟没说话，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了下来，给他倒了杯酒。
靖巳一饮而尽，满脸悲伤。
“公子有心事。”赵小舟说。
“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人。”他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依旧是一饮而尽。“可她死了。”
赵小舟默然。
半晌，他说：“公子府上明明不美人，何必对一个过去的人念念不忘。”
他十分苦涩地笑了笑，“越想忘掉的人才越忘不掉，越是想记得的人才往往想不起，世事便是这般无情。”
一壶酒快没了，靖巳眼里开始蒙起水雾，看向赵小舟的眼睛也多了很多温柔，他想探寻着想拉起赵小舟的手，被赵小舟不经意地躲开了，他找不到，放弃了，又说：“跟我回去吧，我给你赎身，我娶你。”
“公子醉了。”他一向最不喜欢深陷往事无法自拔的人，哪有人想记得却能忘了，想忘了却又牢牢记得，只怕不够用心。
靖巳苦笑，清醒了些，叹道：“是啊，我醉了，你不是她，她也不会回来了。”
才清醒了些，他又立刻醉了，对赵小舟说：“我定会为你报仇的，那个伤了你的人，我迟早会让他遭到报应。”
那个人？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再查起想必也不是易事，况且那个人这些年升了官，也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我要活着，我要记得，我要给你报仇。”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出来。
赵小舟撑着下巴盯着他看，看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不能感同身受，也不太能理解。不过，听他这语气，这些年应该是一直在查这事，说不定会有线索。
靖巳喝了两壶酒，彻底醉倒了，赵小舟带上苏水准备送他回去，苏水一把掺起靖巳，对赵小舟说：“殿下，今天已经降低价钱了，可靖巳还是给了原来的价钱。”
赵小舟扬了扬眉，“是个痴情人，可惜美人不在了。”
按理来说他的资料应该都放在书房里，门口有人守着，赵小舟顺手打晕两个人拖进房间，大摇大摆从门进了去。
赵小舟随便找了找，便在一个书架上轻易找到了。有关他这些年找的全部资料，都详细地记录了，每一桩关于张同绎的贪案，每一次滥杀无辜，所有他做的坏事，靖巳知道的，全都记在了上面。
可这些怎么够，没有物证人证，是扳不倒他的，赵小舟替靖巳叹了口气。
书桌抽屉里有个上锁的盒子，赵小舟用剑一劈，盒子便劈成了两半，里面的纸张全部散了出来，赵小舟捡起来看，是多年前张同绎杀害那位美人的全部经过，附有一张名单，还有几位没有打勾。
上面的人他都不认识，应该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赵小舟又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照靖巳这样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去。
看来只是个痴情人而已，赵小舟随手把木盒子放进去，又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回去之后，他划掉了名单上第一个名字，靖巳。他该出发去下一个地点了，去找名单上第二个人。
靖巳醒来已经是深夜了，方一转醒，就有人急急来报，府里遭贼了。靖巳揉着发晕的头，轻道：“丢了什么？”
下面的人吞吞吐吐，“什么，什么都没丢。”
也是，府上本也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为了见那位头牌小粥姑娘一面，他已经变卖了家里好多家产。“下去吧。”他说完，想躺下再睡一觉。
下人又道：“属下是书房轮值的人，去轮值的时候发现原本当值的……被打晕了。”
“打晕？书房？”
下人战战巍巍答道：“是。”全府的守卫都放在了书房，却没守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书房虽是称不上一片狼藉，但原本整齐的书本资料也已经被翻乱了，靖巳忙去查看抽屉，却看到那个已经成了两半的木盒子。
“有谁来过？”靖巳气急，手都在发抖。
“下午是柳巷的小粥姑娘送您回来的。”
“是她！是她！”靖巳嘴皮也开始颤抖，“我原以为小粥和她是一类人，我与她诉说心事，她却另有图谋！”他愤愤拂袖，朝柳巷奔赴。
然而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问妈妈，竟然也不知她去向。是他莽撞了，丝毫不知道那姑娘的底细就敢想着把她带到家里去，差点害死自己。
还不笨，赵小舟坐在房顶看着气势汹汹到柳巷来的靖巳，知道不该信的人也没有多犹豫。
不过他看了半晌，又看到了同样来到柳巷的江熠宗，他想也没想就下去了，然后回房换了女装。不管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他都想和他见一面，说说话。
他刚开门，就看到和江熠宗同行的靖巳，他下意识关上门，却又说服自己开了门，然后迎上了江熠宗。
靖巳愤愤地看着他，他给江熠宗欠身行了一礼道：“午夜剧场有好看的戏文，公子若不想听，小粥还可以特地给公子们弹琴。”
“好啊。”江熠宗还没说话，靖巳先答道。
赵小舟笑了笑，转身朝房间里走。
刚要开始弹琴，江熠宗便拉她到一边去，看了不远处的靖巳一眼，问道：“可是那人欺负你了？他强迫你跟他回去？”
赵小舟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他并未强迫我和他回去，但也绝非善类，公子……”他楚楚可怜地望向江熠宗。
“别怕。”他问声安慰他，“我会保护你的，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送你回越云，我家就在越云。”
赵小舟心里发暖，他女装貌美，男子都前赴后继地追求他，可从未有过这样憨憨地待他这般真心的。他微微点了点头，笑道：“谢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