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高仿春华玉影图

小说: 我家男主是配角 作者: 晚客 字数:4489

  褚游这会正摆着架势威胁李长瞻,哪管得身后有什么人挤进来,就是天王老子现在挤过来了,他也不能这时候泄了气势。

  李长瞻的目光倒是越过褚游的肩头盯着他身后这人,方才还阴沉沉的一张脸在瞧见这人时忽然放松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一点点准备看好戏的迫切感。

  褚游见李长瞻不做声,还想威胁他,可是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出口,便忽然觉得脖颈子的衣领一紧,一股大力将他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

  跟随褚游同来的随从一瞧自家公子让人从后面拽着衣领拎了起来可急坏了,指着高他一头多的连文修哆哆嗦嗦的道:“你你你……快放下我家公子。”

  连文修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这人便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他把褚游往那随从面前一丢,褚游脚尖着地被连文修扔的踉跄着连连倒退,撞在自己随从的身上才站稳了身子。

  正待对着连文修破口大骂,便听他低沉威严的声音带着威压缓缓说道:“我自己的下人还不需要别人来教,有什么话冲着我说,我又不是担不起。”

  连文修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加上一身黑衣包裹的高大身材在褚游面前投下一大片黑影,就这架势,他就是不说话也吓人的慌,这一开口也不是什么好语气,褚游立马吓得又闭上了嘴。

  人群里这时候已经是闹哄哄一片了,都看得出李长瞻是个下人身份,刚才还在猜测他的主家是什么人,这时候护犊子的主子就出来了,一瞧这通身的气势和气派,简直赶得上梁王府里住着的那一帮人。

  褚游是爱出风头,但不是眼瞎,一见连文修便知道自己大概惹上了了不得的人,这种时候要是自己服个软,这件事大抵人家也不会计较,就过去了,可是褚游好脸面,让他低头服软比杀了他还难,于是气氛就这么僵着了,谁也不让谁。

  “大庭广众,吵吵闹闹围在一起成何体统!”

  正在褚游梗着脖子,气势上快要一败涂地的时候,一个苍劲沙哑的老者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进来。

  这声音一响,周围说话的人声便渐渐小了,人们像是听出了这来者是什么人,自动的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让人群后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是个满头白发的拄杖老人,看起来年纪虽大但是精神矍铄,一双小眼睛眯缝着透出和蔼可亲的目光,在他身后跟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怀里抱着一个用软布囊包着的半人多高的长方形物什,李长瞻一眼认出来,那里面应当是把琴。

  “岳山先生。”围观的人似乎有不少都是认得这位老者的,开始向他恭敬的问礼。

  乍一听这个称呼,李长瞻脑海中忽的闪现过一个人。

  想当初在他自家老娘的忽悠之下,李长瞻也曾学过一段时间的琴艺,并拜在当时盛极一时的古琴大师曹蕴之的门下,当时便听他提起过,说自己有一位同门师弟,也是一个百年难得的音律天才,若是有机会,定当为他引荐,哪料到还没等到曹老先生为他引荐这位师叔,李长瞻便先离了京,而自己这位未曾谋面的师叔,便唤作——王岳山。

  李长瞻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等老人家走近前,李长瞻与连文修便也拱手作礼,随着众人一并称呼了一声“岳山先生”。

  王岳山本是听说玉灵亭这边有年轻后生在画画,便想顺道过来看上一眼,没想到刚到玉灵亭,远远地便瞧见一帮人围在一起好像在吵什么,这才出面来调解。

  进的其中,便见到剑拔弩张的两拨人,一个身材健硕的黑衣男子挡在一男一女身前,怒目圆睁瞪着对面畏畏缩缩的主仆二人,不过一见他过来,便收了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和气的与一旁的一对男女向他问礼。

  褚游这时候才迟一步反应过来,也连忙向王岳山问礼。

  “年轻人火气就是大,为着点什么事情吵成这个样子?”

  因着徐沁和褚游都是宛阳城本地人,又是春华台常客,这来来去去的王岳山也瞧见过他们几回,倒不觉得陌生,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和公子,不过这另外两位便让他觉得面生的紧,应当是头一回见,不由得便多看了几眼。

  褚游自诩是风雅之人,一直想要攀交王岳山这种德高望重的前辈,可是奈何自己学术不精,同人始终说不上话,见如今终于有了搭话的机会,忙不迭的殷勤道:“这位公子在此处作画,自以为画技可比卫砚,一幅画要百金才肯卖,晚辈与他争辩几句罢了,无甚大事。”

  王岳山闻言,看向李长瞻的眼神顿时来了兴趣,一双小眼睛使劲睁着打量着李长瞻的模样,但见眼前这公子样貌出众,虽然姿态谦卑,但举手投足、眉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贵气,便抚着胡须,笑着对李长瞻道:“哦?老夫虽不善丹青,但早些年也曾有幸观摩过卫先生大作,小公子既然敢自比卫先生,想必出手也绝非凡品,可否将大作借老夫一观?”

  王岳山这话一出,褚游便开始沾沾自喜,想卫砚是何等人物,乃是荣国书画大家,莫说他一个下人,就是纵览整个荣国都找不出第二个足以与其媲美的人物,王岳山可不像他这般好糊弄,只怕这人把画作拿出来,在王岳山面前一显,是猫是虎自然可见分晓。

  “大作不敢当,比卫先生更是相去甚远,不过是信手涂鸦,聊以解闷罢了,只是先生借观,晚辈又何敢不从。”李长瞻淡然自若的从竹筐中将收起的画重新抽出来,双手奉到王岳山面前。

  不说别的,就这副不卑不吭、谦逊有礼的风度,王岳山便不由得对眼前人生出几分好感,心想若是一会若是看了手中这画,即便不如意,也不必太与这后生为难。

  他心中这般想着,展卷来看,而后那双杏仁大小的眼睛忽的瞪得滚圆,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握着画卷的一双手指修长的手都开始止不住颤抖起来。

  王岳山好似看不清楚一般,把画又拉到眼前,脸仿佛要贴上去,看了好一会,那一双小眼睛才慢慢恢复原样。

  这一幕可是完完全全的落进了一旁的褚游眼中,一瞧王岳山这激动地模样,褚游一颗心便悬到了嗓子眼,这反应可不对劲啊!如他料想中的,王岳山应当瞥一眼这人的画,便嗤笑着嘲讽一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可是没有。

  王岳山非但没有对李长瞻出言嘲讽,甚至看向他的目光中都满是赞赏。

  他将画重新卷起,却没有立马递回给李长瞻,而是眯着一双小眼睛,笑着问他:“小子,我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老夫,这画,当真是你画的?”

  徐沁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这画当然是李长瞻画的,就在这玉灵亭,不然还能是谁画的?岳山先生为什么会这么问?

  连文修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眼神探寻的望向李长瞻,他也纳闷,李长瞻这画招谁惹谁了,今天怎么一堆人对他这画感兴趣,要他看,李长瞻这画技也不怎么样,这画的徐沁可跟她本人一点也不像。

  听王岳山这么问,李长瞻便笑了,拱手老实巴交的交代道:“此画的确出自晚辈之手,但画中布局设色却是仿的一位前辈。”

  王岳山闻此言大笑起来,道:“你这仿画的手艺可谓是出神入化、以假乱真了,若不是这画中人非同一人,我定要以为这便是卫先生《春华玉影》的真迹。”

  李长瞻说出这画是自己仿制的时候,周围便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如今王岳山一言道出李长瞻这画竟然是仿的卫砚的《春华玉影》,周围便顿时炸了锅,更加上王岳山称赞李长瞻这仿制的手艺堪比真迹,一群人唉声叹气遗憾方才没有多看上两眼。

  《春华玉影》那可是卫砚早年成名之作,画的是荣国第一美人婉月郡主,当时这幅画正是在盛春之季的春华台玉灵亭所作,此画问世,在珍宝阁以千金为明帝购得,后藏于宫闱之中,再无人得见。

  王岳山也只是在那一次珍宝阁中见过那画一次,只瞧了一眼便为画中人之美貌倾倒,更为惊叹作画之人的技艺之高超,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毕生难忘。

  “你既有如此画艺,为何不自己作画,却要仿旁人的?”

  沸沸扬扬的人声里,王岳山开了口,刚还在热烈讨论的人群顿时又息了声。

  李长瞻一笑:“先生忘了,这画仅作解闷之用,馈赠友人罢了。”

  王岳山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他:“能将此画仿的如此出神入化,不知小公子师从何人?”

  李长瞻拜道:“曾于江南有幸蒙受卫师点拨一二。”

  王岳山讶然道:“啊呀!原来竟是卫先生高徒,难怪难怪!小友如何称呼?”

  “晚辈姓李,名慕川,字长瞻。”

  李长瞻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的厉害,这位论资排辈是自己正儿八经的师叔,他也是不得已在他面前不便以真名姓相告,只好眼下先骗过去,日后再登门谢罪吧!

  连文修也是头一次听李长瞻把自己胡诌的全名说出来,他一直以为“李长瞻”这个名字就已经是他掩藏身份的全部了,毕竟在外行走一个名字就已经够使了,何必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去造两个。

  李慕川,连文修在脑海里重复着,却忽然有点纳闷,这名字怎么好似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一样?

  褚游听着耳边一阵一阵的哗然声,已经彻底的呆住了,谁能想到一个身份卑贱的下人会是卫砚的徒弟,信手画的一副美人图居然是仿的稀世名画《春华玉影》,一个下人都是这等身份,那其主人家又是何等人物。

  褚游不由得把目光挪向连文修,两条腿都已经开始情不自禁的打起哆嗦来了。

  “长瞻小友,虽说君子不夺人之美,但你这画,老夫实在爱不释手,若能以百金相购也不亏,只是今日出行未带银两,若小友信得过,百两黄金,改日定当如数奉上。”

  王岳山此时拉起了李长瞻的手,终于把话说到了正题上,这画一拿到手的时候,他就不打算还了,这天底下还能把卫砚的画仿到这种程度的,除了卫砚自己怕是也没谁了,虽说是一张仿品,但也足够他拿这画在那一帮老伙计中吹一波的了。

  “岳山先生言重了,此画何以值得起百金,不过是句玩笑之言,若是先生喜欢,便赠予先生无妨。”

  李长瞻哪敢收王岳山的钱,还是这么大一笔,能与他结交,这一趟春华台便已是不虚此行了,况且他二人是师叔侄,李长瞻赠王岳山一幅画也在情理之中,哪有收钱的道理。

  王岳山闻言喜不自胜,拉着李长瞻的手正待要谢,却又听李长瞻道:“只是画中人是徐姑娘,岳山先生欲得此画,还需问过徐姑娘意见。”

  打从王岳山一脸兴致勃勃的说起李长瞻这画是仿的卫砚的《春华玉影》,徐沁便直愣愣的在走神,这时候听李长瞻谈到她,才猛地回神,王岳山的品行已经不需要她这个小丫头来评断,能与这等人物结识,徐家也算沾了光,徐沁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点头如捣蒜。

  王岳山便乐开了花,两只小眼睛笑的简直要挤进脸上的褶子里,又对李长瞻道:“你这恩惠我也不能白受,长瞻小友若是日后有能用得到老夫的地方,尽管到东城曲墨巷寻我,但凡你有求,我无有不应。”

  跟随王岳山同来的少年见王岳山终于尽兴了,这时候才用颇为无奈的语气提醒他道:“先生,与张公子他们相约的时辰已经晚了很久了,再不去,人就该走了!”

  王岳山这才拉着李长瞻的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边走边道:“今日有约在身不便多聊,改日小友登门,你我再长谈。”

  从王岳山看了李长瞻这画之后,目光就没有从李长瞻身上挪开,更是没看一旁的褚游一眼,褚游自知自己这回算是彻底的栽了,终于觉得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与李长瞻争辩,趁着人不注意,带着自己的小仆灰头土脸的溜了。

  李长瞻目送王岳山远去,才回想起还有褚游这一号人物,结果回头一看,人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了,便笑着问一旁的连文修:“那人呢?”

  连文修侧目看了他一眼,回道:“是个人都会被岳山先生刚才那阵势给吓跑吧!”

  李长瞻笑了笑,看起来也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一边收拾起画架一边道:“咱们也回去吧!”

  徐沁这时候忽然觉得李长瞻的分量一下比连文修还重,看他还做着杂役的活,情不自禁的就想过来帮忙,李长瞻已经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好,背上了竹筐,徐沁空伸着的两只无所适从的手就显得尤为尴尬。

  连文修看了徐沁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众人聚焦的李长瞻身上,见他背着竹筐潇潇洒洒的要走,抿唇一笑,忽的伸手抓住了李长瞻背上的竹筐将他拽了回来,在他惊诧的眼神中将筐子从他身上摘了下来,背到了自己背上。

  “行了,公子爷!玩的差不多的话,咱们也该各安其份、各守其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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