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奴尔看到李蕊来到他们的面前，十分的意外。她愣了愣，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略显惶恐向李蕊躬身地道：“太太，是不是我跟弟弟打扰到你们了？”
还不及李蕊开口说话，她又慌忙转身拉了弟弟的手，指着角落的尽头急道：“沙依然，快回去找阿妈，我待会找你们。”
沙依然年纪虽然还小，但也十分的机灵，听到姐姐的话便转身，刚想走，李蕊却把他叫住了，“小弟弟，先别走。”
这时李玲兰也过来了。姐弟两人顿时惶恐，却又难掩好奇，定定地看着她们。
李蕊笑了笑，轻声地道：“你们并没有打扰到我们。只是刚才我听到你们的话，有些儿好奇就过来了。小弟弟你说得没错，你阿妈煮的奶茶确实很香。你们想要把生意做得更好，让更多的人来帮衬你们，便无需在奶茶的品质上大作文章了，我看应该要作作广告才更好。”
“作广告？”姐弟两人都没听过这词，不觉懵懂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阿依奴尔的脸红了红，不好意思地对李蕊道：“这位太太，我们都没怎么念过书，您说的这作广告……究竟是什么意思？”
“作广告就是……”李蕊停了停，思索着怎么才能深入浅出地向姐弟两人解释清楚。想了一会儿，她才继续道：“就是想法子把你们的奶茶推荐给更多的人，把他们都吸引过来了买你们的奶茶。我们汉人有句俗语，叫酒香也怕巷子深。要是你们的奶茶吸引不到顾客来品尝，即便再香再好喝也没人注意，生意怎么能好起来？”
“那要怎样作，作，作广告？”沙依然年纪虽小，但很有求知的欲望。他偏着小脑袋瓜子，仰起头，满脸虚心表情地看着李蕊。
李蕊笑道：“奶茶是即买即喝，那你们可以作一些促销活动，比如说买一送一……”
“这法子之前阿妈试过了。一碗用牛奶做的奶茶收两个铜板，我们就打半折，一碗只收一个铜板，虽然那天确实多了些人来买，但第二天恢复原价后，人又少了下来了。”少依然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唇，闷闷不乐地说道。
李蕊蹲下来，伸手轻轻地揉着小男孩子头顶浓密，又有点儿自然卷的头发。小男孩的头发全是汗，又和着尘泥，油油腻腻地沾在一起，一小摄一小摄的，显得又湿又脏。
阿依奴尔瞧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抚，却一点儿也不嫌弟弟的头脏，不觉讶然却又感动地眨了眨眼睛。对于他们这些穷苦牧民的孩子，那些头人贵族的太太小姐们总是嫌弃得很。别说像这样抚摸他们的头发了，光是他们靠近少许，也被斥呵一番，立马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病毒细菌一样。
李蕊微笑地道：“这是打折，可我说的是买一送一。虽然这乍听上去，原理似乎是一样的，但效果却大大的不同。”
李玲兰也好奇的问道：“有什么不同？”
李蕊蹲下，与沙依然视线平对，问道：“小弟弟，一碗奶茶两个铜板，打折后一碗奶茶就是一个铜板了，那我问问你，这一碗奶茶的实际价格是多少？”
“一碗奶茶的实际价格就是一个铜板了。”小男孩的脑子非常聪明，想也不想，便一下子就报出价格。
“那要是不作这个活动了，恢复原价，一碗奶茶又是多少钱？”
“还是两个铜板啊！”
“那我再问你，买一送一，两个铜板两碗奶茶，照字面来看，一碗奶茶的价格是多少？客人又额外得到了什么？”
“一碗还是两个铜板，不过客人可以额外得到多一碗的奶茶。”小男孩子的头脑非常的清晰，反应极快地回答她的问题。
“同样的结果，同样的支出，然后活动结束了，那么不同的做法，会有什么效果呢？”
李玲兰与阿依奴尔听着李蕊的话，只觉云里雾里，脑子都要被她绕晕了。
“啊……”不过小男孩在听到她引导后，不觉低头略想了想，忽地抬起头，眼睛绽放出光芒，兴奋地喊道：“我明白了。”
李蕊含笑而道：“那你说说，你明白了什么？”
三个女人都望向沙依然。
“半价打折，我们一个铜板就能得到两碗，心里马上会有一种感觉，以前我们买亏了。当活动完了，我们也就不会再舍得花两个铜板去买一碗奶茶喝了。但是买一送一就不同了，奶茶还是两个铜板一碗，我们还能不花钱，额外多得一碗，这样活动完了，还是两个铜板一碗，什么都没变，以后再买，我们心里也不会感到太过吃亏了。”
看着小男孩偏着脑袋瓜子，条理清楚地分析出来，李蕊好像看到路敬小时候的样子。
虽然他们两人的外表完全不像，但那思考问题的时候，那小模样简直如出一辙——专注。
“真聪明！”轻拍他那泛着自然高原红的脸蛋儿，她笑道：“相同的原理，但效果却大不相同。打折就是打了商品的价值，打着打着商品就没了声音，也就把商品自身的价值给打没了。但是买一送一，却瞅准了人的贪小便宜的念头，也能保住了商品本身的价值。所以咱们可不能再轻易地打折喔。”
听着他们一问一答，李玲兰与阿依奴尔这时才明白过来，“哦——“，恍然地一声喊了出来。
李蕊望着姐弟两人，又道：“我在想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世代生活于北疆的人民，自然视奶茶为最爱，但是我们也不能只顾着当地土生土长的居民，也要扩宽客源，比如说汉人。我们刚来，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也不了解。但下火车后，跟着饭馆老板在城里逛了好几圈，发现也有好多汉人在这里生活，做买卖。刚才阿依奴尔给我们奶茶喝，不是奶茶不好喝，只是我们都喝不太习惯，因为味道对于我们大多数汉人来说，确实有点儿膻。那么在奶茶口味方面，咱们可不可以想想办法，能把这膻味儿减轻些，让汉人也能喝习惯，从而爱上它，这样客源不就扩展了么？还有，这里的天气非常炎热，要是这奶茶除了热饮，也有冷饮的话，那是不是更会吸引顾客来帮衬了？”
阿依奴尔脑子没有弟弟那么灵活，但也听懂了，一脸崇拜地望着李蕊，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却又不擅言辞，最后只能干脆直白地道：“太太你真厉害！”
李蕊站起来，对她笑道：“我一点儿也不厉害。厉害的，是你的小弟弟。他很聪明，脑瓜子转得特别快。有念书吗？”说着，她又和蔼地抚他的头顶。
阿依奴尔的脸不禁暗了暗，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蕊看着姐弟两人，顿地明白自己的问题有点儿多余了。她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声，“这么聪明的小孩子，不念书实在有些可惜了。”
“咳咳咳”
身后响起几声清喉咙的咳嗽声，李蕊等人僵了僵，不约而同的回头望去。
一个穿着打扮很是美丽，年纪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北疆姑娘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姑娘身材高挑，深目高鼻，眼珠微碧，一袭火红的北疆连衣裙衬出她妸娜的身材。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
阿依奴尔大吃一惊，赶紧把弟弟拉到身后，对姑娘跪下，匍匐在地上问候：“大小姐好！”
红衣姑娘抬了抬下巴，对阿依奴尔摆了摆手，“起来吧。”
阿依奴尔诚惶诚恐地与弟弟站在那儿。红衣姑娘却走过去，绕着李蕊与李玲兰转了一圈，打量了她们好一会儿，站定了又把目光定在了李蕊的身上。
她笑了笑，“我叫萨热，是这城里头人的大女儿。你们是谁？”
李蕊道：“我们刚才租了你们的房子，是来这儿签租约的。”
“那你们为什么在这儿，不进去账房？”
“我的丈夫进去了。我们也想进去，可看见饭馆老板的态度，猜想你们这儿兴许不喜欢女人谈事情吧。所以我们就在这庭院里等候了。”
萨热哈哈一笑，摇头道：“这斯拉木就是一个老古董，思想还真的十年如一日的守旧。唉，也没办法，他是我们家的老人了，总也得敬他几分。刚才我在那儿，”边说边扭身指了指她们身后不远的一个拱门，又道：“听你们说了好久了。”
阿依奴尔惶恐地又跪了下来，“请大小姐恕罪，我，我没有偷懒，只是，只是……”
“行了，”萨热不耐烦地一下子打断她道：“我没怪你！你，赶紧领着你弟弟回去吧。你阿妈正在前院找你们哩。”
阿依奴尔听了，拉弟弟向萨热又行了一礼，这才急匆匆地离开去找阿妈了。
萨热又对李蕊道：“听你的话很有见地，你一定对做生意非常的在行了？”
李蕊却摇了摇头，笑道：“哪里！我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不过我丈夫是做生意的，跟着他久了，耳濡目染，也就懂了一些，不过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萨热挑起尖尖的眉尖，一直打量着她们两人。一会儿后，她点着头，似笑非笑地道：“年前我在你们汉人的地方待过一段不短的日子。你们汉人最讲究什么男主外，女主内，想想也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怎么可能放心让你出来抛头露脸？你呢？你也是她刚才所说的家庭主妇吗？”
萨热边说，视线边投向李玲兰。
李玲兰望了望李蕊，后者朝她会心一笑。两人都觉得这位大小姐的态度虽然有点儿傲慢，但也不至于太让人讨厌。她们还能勉强跟她说下去。
但听到她的问题，李玲兰却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过萨热看到她那迟疑的态度，忽地啊的一声，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来回地打量起她们。
“你们汉人的男人最喜欢就是享齐人之福，三妻四妾，你们……嗯……是不是就是汉人戏文里说的……”萨热眯起眼，又是那一脸的似笑非笑地道：“两女共侍一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