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算了，别跟她说了。”安吴氏站了起来，牵起小越的手想回房，转身之前对林姨娘正色地道：“我不管你究竟听不听明白，总之现在我跟你说，立刻把东西给还回去，以后不许再跟她来往。要是让我知道你行那阳奉阴为的勾当，我就停发你半年的月银！”
林姨娘急地蹦了起来，红眼地喊：“大姐，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我不讲理？！”安吴氏转身盯她，怒极苦笑，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不清。你就当我不讲理吧！在这个家里，我说了，你就得听！”
林姨娘哇地哭了出来，“你实在太欺负人了。人家送我的礼物，你凭什么干涉……再说，这东北野人参，我，我，我已经吃了一半……”
“你……”安吴氏往前一步，只觉得头痛欲裂。
“婆婆……也吃了……”林姨娘抽抽噎噎地搬出在家里的唯一靠山。
安吴氏摁住脑门坐了下来。小越过去，乖巧轻轻地帮奶奶顺着胸口。
“大白天哭哭啼啼，家无宁日，你们究竟在吵什么？”安四婶娘被一个老仆妇扶着走出来，边走边呵斥。
林姨娘一看靠山出来了，连忙扑过去，扶着老太太，故作可怜，咬唇小声地哭道：“婆婆，都是我不懂事，惹大姐生气了，大姐才，才，才……”
林姨良的以退为进，顿让安吴氏无法言语。
林姨娘继续道：“大姐说让我把礼物还给人家。可是那人参我没独吞，我本就是拿来孝敬婆婆的。昨晚那人参炖鸡，就是给您补身子的。还有那杭州丝绸，够咱俩做一身新衣服。我还想着明天找个裁缝回来给您量身的。”
安四婶娘坐下来，对安吴氏道：“媳妇，我知道你心里对她有根刺，你不待见她，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也不能太仗势欺人了。既然做正房，就该拿出正房该有的气度来对待姐妹。你俩都是家武身边的女人，女人和睦相处，省去纷争，男人在外面做事，才不会分心。你总这么压着，岂不是让别人添堵吗？”
“妈……”安吴氏站在她身边，委屈地叫了一声，正想解释，却看到安四婶娘举了举手，打断了自己。
安四婶娘道：“她一个小姨娘，平常就只待在家里，难得有机会去结交朋友，你就让她去就好了，还拦着人干嘛？”
“妈，我没有拦着她去认识朋友。要是她结交的只是普通小户人家的朋友，也就罢了。可是这回她巴结上的人，背景实在不简单。我就是不想咱们家，一不小心就陷入了一些不知底细的陷阱，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您想，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二姨太，她这身份的女人能……”
“二姨太的身份怎么了？”不等媳妇说完，安四婶娘顿地板起了脸，瞪向她，“我也是从二姨太扶上来的，我还是你男人的妈，你这大奶奶的婆婆呢！二姨太这身份又怎么着你了？二姨太就不能交朋结友了吗？”
安吴氏大急，只觉有口难言，张唇正想再解释，却又听安四婶娘站起道：“你也别气我！我这二姨太给扶上来的大奶奶，现在也想出去散散心，交几个姨太太的朋友，难不成你也不让吗？林姨娘……”
“婆婆，我在！”林姨娘赶紧擦干眼泪，机灵地上前扶住老太太。
“那郁家的六姨太不是约了咱俩下午去喝那洋人的茶吗？”
“不是茶，是咖啡。”林姨娘扯开嘴角来指正。
安四婶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林姨娘知趣地道：“早上跟您说了，可您说累，不想去。所以我刚才推了。”
“我现在又想去了。走，陪我进房换身衣服。你也去洗把脸，化个妆，别让朋友笑话了。”
林姨娘扶着她往房间里走，经过安吴氏身边，安四婶娘瞪了她一眼，哼地道：“被人气了，这胸口实在堵得慌，想出去散散心！”
林姨娘应了一声，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安吴氏，便随着老太太进房了。
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安吴氏的脑门突突地乱跳。
曾燕燕过去劝慰她，“妈，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您别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安吴氏摆了摆手，叹道：“这大半辈子了，早麻木了，这事气不死我的。我只是头痛，为咱们家担心。不行，燕燕，我这心里不踏实。这事还得跟你爸说说，要不然真出事就麻烦了。”
“爸今天跟家荣叔父，家耀叔父到二少爷办公室谈事。兴许到晚上才能回来。要不，我打电话到那，看能不能找到他？”
“行，快去打！”
曾燕燕急忙去偏厅那儿打电话。
这时安四婶娘与林姨娘出来，吩咐司机备车出去。
安吴氏把孙子交给仆妇照看，一边送婆婆出门，一边还想尽最后的努力劝阻她们不要赴约。可惜两个没脑子的女人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地上车离开了家。
曾燕燕打完电话，也跑了出来，刚好看到轿车转出大门。
“妈，爸跟两位叔父，还有二少爷都已经离开办公室了。听杨小姐说他们要去上海几处安氏码头，清点各家名下的货物，好往下处理分家的事宜，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码头那边也没电话，也不清楚现在他们在哪个码头。”
安吴氏眉头紧皱，“子虞呢？”
“肯定是跟在爸身边的。”
“不行，我真的不放心。”安吴氏摇了摇头，“我跟你都是女人，又不方便到码头呀。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曾燕燕想了想，“要不这样，我们坐黄包车去二少爷的家。要是二少爷在家，事情就好办了。要是他不在家，我们跟二少奶奶或是老姨说了，也有人帮我们理理事，出出主意，总比我们在这里干着急的强。”
安吴氏嗯地点头同意，与儿媳进屋，把家里跟孩子的事都交待好了，又叮嘱仆人：若是老爷或者少爷回来，而她们还没回来，务必让他们打电话到安宅找她们。
交待好了，两人出门，坐了黄包车急匆匆地朝着安宅奔去。
安吴氏婆媳赶到安宅。张妈出来开门迎了她们。张妈看到两人焦虑急切的神色，不由纳闷，“四奶奶，子虞少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看上去，脸色好差。”
安吴氏急道：“张妈，子昊在家吗？”
张妈摇了摇头，“二少爷还没回家。”
“那二少奶奶，还有老姨呢？”
“老夫人约了二夫人到城皇庙上香还愿，二少奶奶也去了。她们晚上在那吃了斋菜才回家。”
安吴氏与曾燕燕现在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得了。现在能拿主意的人都不在身旁，她们已经不知如何是好。
张妈见过世面，看她们神色便猜到定然发生了什么急事，连忙道：“两位夫人不要着急，先进里面坐下等等，说不定二少爷等会就回来？”
话音刚落，有两辆轿车驶进花园，在门前停下。
张子昊，安家荣，安家耀以及安家武，还有安子虞先后下车。
安吴氏看到丈夫与儿子，又看到安子昊顿地长舒一口气，与曾燕燕走了上去。安家武与安子虞看到她们，不禁一愣。
安家武眉头一皱，“你俩怎么来这了？”
“家里出事了！”安吴氏对丈夫急道，然后看向安子昊，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安子昊扶了她道：“四婶，先别急！有什么事咱们先到书房坐下再说。”
安子昊领着众人进了书房，在并上门扉前，他问张妈：“蕊儿和老姨呢？”
“医生今天来跟二少奶奶检查，说她的胎儿稳健下来了，要适当地到外面多走走才行。今天天气好，刚好二老夫人来约老夫人，商量着到郊外城皇庙还愿。所以二少奶奶和小燕儿也去了。她们交待今晚吃了晚饭才回来。”
“有谁跟去？”
“张强开车，阿桃也跟着去了。还有您派来平时保护她们的几个保镖，开了另一辆跟在后面。”
安子昊点了点头，“那行，张妈，你先去忙吧。”
张妈退出书房，顺手帮他们把门板带上。
安吴氏这时也喘过了气，也不啰嗦，一坐下就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他们说了。
安家武顿地斥道：“混账！这郁家是陈家的姻亲，他们之间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那女人不懂事，怎么连咱娘也老糊涂了？”
安子昊低头沉吟。
安氏三元老都望向他。
安家荣道：“子昊，这郁家到底搞什么名堂？拿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妇人来做什么文章？”
安家耀想了想，眼中精光一闪，“我想起了一些传言，当时我也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我估计他们这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有人转而望向他，他抿紧了唇，“我有个老哥们是官场里的老油条。他透露近来郁文豪频频打点他那儿子官场上的事。本来这上海航运司司长一职，也算是一份肥美高差。不过这父子俩，志不在此，还想着往更高更远的地方奔去。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想拿到上海东亚银行行长一职。”
安子昊仍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