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唯有晴远楼可以去
秦大奶奶却不能不先想想再回答，因为她知道只要答错一句，就很可能有杀身之祸。
“其实他在这里也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替我们洗洗碗，倒倒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比较特别的事：“他还为我挨了几刀。”
铁虎道：“是谁动的刀？”
秦大奶奶道：“好像是刀把的小兄弟们！”
铁虎道：“典辛杀了他们？”
秦大奶奶道：“没有，他根本没有还手。”
铁虎的瞳孔突然收缩：“难道他就站在那里挨那些小鬼的刀？”
秦大奶奶道：“他连动都没有动。”
铁虎的眼角又开始在跳。
他眼角跳的时候，并不一定表示要杀人，有时这也是他自己的凶兆。
他是在贫苦中长大的，从小就混迹在市井中，当然也挨过别人的刀。
他第一次挨刀之前，眼角就在跳。
因为那一次他惹了当地的老大，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现在他眼角跳得就几乎和那一次差不多。
——这次他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人用三根手指就可以敲碎铁手的铁掌，为什么要站在那里，挨那些小鬼的刀？
——他为什么要忍受这种本来不必忍受的痛苦和羞辱？
秦大奶奶在叹气，又道：“那时候我们连做梦都想不到，他会是这么样一个人。”
铁虎道：“以你看，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大奶奶道：“看起来他好像真的很没用，不管你怎么样欺负他，他都好像不在乎，不管受了多大的气，他都可以忍下去。”
铁虎道：“他本来可以不必受这种气的！”
秦大奶奶道：“我也听说他昨天晚上杀了铁头。”
铁虎道：“你想他那时候为什么宁可受气挨刀，也不肯出手？”
秦大奶奶沉吟着，道：“也许那只因为那时候他不愿让别人知道他会武功，不愿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去。”
她想了想，又道：“也许他过去做了些很见不得人的事。”
铁虎道：“不对！”
秦大奶奶诧异道：“不对？”
铁虎道：“他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为你挨刀，对他有什么好处？”
秦大奶奶道：“没有好处。”
铁虎道：“因为他不为你挨那几刀，你还是一样对他的！”
秦大奶奶道：“我怎么样对他，他根本也不太在乎。”
铁虎道：“他不惜为了老回回兄妹跟大老板拼命，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秦大奶奶道：“更没有！”
铁虎道：“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秦大奶奶不说话了，因为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判断错误。
铁虎道：“他这么样做，一定是受了某种打击，忽然间对一切都变得心灰意冷，他不惜忍受那种痛苦和羞辱，一定是他因为感情受挫，现在他既然已变成这样子，就绝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他的过去。”
这些话他并不是对秦大奶奶说的，只不过是自己在对自己分析典辛这个人。
可是秦大奶奶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她一直认为铁虎是个凶横而鲁莽的人，从未见到他如此冷静，更从未想到他的思虑如此周密。
她认识铁虎已有多年，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还有另一面。
他的凶横和鲁莽，也许都只不过是种掩护，让别人看不出他的机智和深沉，让别人不去提防他。
看到他冷静的脸和锐利的眼，秦大奶奶心里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恐惧。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发现这个人的可怕，她甚至已经在暗暗的为典辛担心。
不管典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次遇到的对手都一定远比他自己意料中更可怕。
这一次很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战，他以前的声名和光荣，都可能从此随着他永远埋于地下。
——也许这就正是他自己心里盼望的结果。
——在这里死的只不过是个没有用的废物点心，在远方他的声名和光荣却必将永存。
秦大奶奶从心底叹了口气，抬起头，才发现铁虎的一双锐眼一直在盯着她。
她的心立刻发冷，直冷到脚底。
铁虎忽然道：“其实你用不着为他担心的！”
秦大奶奶道：“我……”
铁虎打断她的话，道：“他一出手就杀了铁头，毁了铁手，竟连一点本门功夫都没有露出来，武功能练到这种地步的，我想来想去都不会超出五个人，像他这样年纪的，更是想不起来会是那一个人！”
秦大奶奶忍不住问：“你真的想不起来，是哪一个人？”
铁虎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他就好像凭空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一样，给人一种神秘莫测感！”
秦大奶奶担心道：“你认为典辛同你二人之间，谁会胜出？”
铁虎慢慢的抬起了头，道：“如果我面对他，这一战死的很有可能会是我！”
秦大奶奶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已久历风尘，当然懂得应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表示自己对别人的关切。
她轻轻握住了铁虎的手：“那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去为别人拼命？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他？你为什么一辈子都为了别人而活呢？”
铁虎看着她肥胖多肉的手，缓缓道：“我并不一定要去。”
这次秦大奶奶真的松了口气。
铁虎接着又道：“可是另外有个人却一定要去。”
秦大奶奶道：“谁？”
铁虎道：“你！”
秦大奶奶听罢大吃了一惊，站起身来，道：“你是要我去找典辛？”
铁虎道：“你去找他，找到他之后，再带他来见我！”
秦大奶奶很想勉强笑一笑，却怎么笑不出来，悻悻的道：“我怎么知道他的人在哪里？”
铁虎的锐眼如鹰，冷冷的盯着她：“你应该知道的，因为现在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秦大奶奶道：“什么地方？”
铁虎道：“这里！”
秦大奶奶道：“他为什么一定会到这里来？”
铁虎道：“因为他已跟大老板约好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相见，他当然一定会先来看看这里的情况，看看大老板是不是会布下什么埋伏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