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清明时节(十八)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465

  “你……你这就走了?”吴君问拉住他的手,都不想再说什么,果然是气狠了,他不由得想剁了自己的咸猪手。

  “没有飞刀剑,自然要离开。”穆枔森回看了他一眼,示意他松手,而后者仿佛看不见听不到,伸手就来解他的腰带。他打开吴君问的手,“你干什么?”

  “脱衣服。”见偷鸡不成他索性自蚀把米,两三下脱下自己的外衣,“衣服湿成这样穿在身上会受风寒,就算现在没毛病以后老了落下一身风湿有得你受。快把衣服脱了,穿我的。”

  “不必。”

  他现在这样,穿什么又有什么区别?他自嘲的笑笑,他哪有什么以后,但愿天亮前寻得她的尸骨。然而他大大低估了吴君问的执着,吴君问就着他的后背一阵乱抓,洁白衣服尽数撕裂,他下意识的避开,却碎得更狠了,袖子裂了一大块,露出的肩头清晰可见五道血痕。但吴君问哪有点到为止的觉悟,势必不扒光他不罢休,穆枔森率先把他双手反扣在身后,制止他的流氓行为,吴君问则趁机递出手中的衣服,“你打算就这样出去吗?好多人的,男女老少都有。”

  “你……”

  “不许说我憨!我若是憨的才找不到你。”

  “傻子。”

  他这辈子算是栽在吴君问手里了,但愿穆子苏不要像他一样。

  他松开吴君问,见对方一脸无辜的笑他暗骂一声“禽兽”,这才脱下湿衣服套上他递来的衣服。他和吴君问身材相近,除了有点短倒也合身,然而还没解上腰带就被吴君问按倒在地,这次他没像上次那样狼狈,好歹能靠在石壁上坐着,吴君问却毫不客气的骑上他的腿,指了指他流血的肩头,“刚湿身流血会得破伤风,这里面没有草药,唾液有助结痂,你忍忍。”

  衣服还挂在他的胳膊处,吴君问就急吼吼的凑上他的伤口,当真有种被调戏的感觉。他虽感受不到火辣辣的疼,却是难耐的痒,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既没有按也没有拧,只待吴君问抬起头时擦净他嘴角的血。

  “下次,不许。”

  还沉浸在茶香味里的吴君问对上穆枔森怜惜的眼神,眼睛虽然充血,却温柔的似二月的风。这几日穆枔森不是躲他就是拒绝他,那像现在这般坦然相待,除了在三丫面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这般笑,还是对着他,他一时忘形的捏住他的下巴。

  “想让我不这么做,好歹给点彩头。”

  穆枔森掏出水境递给他,“我只有这个,若不嫌弃就收着。”

  细细想来,他似乎没正八经的送过礼物给吴君问。他以前听别人说送东西要送自己的东西,可他活到现在,除了一身皮囊便只有这方水境是属于他的。

  司祭的水境有主人的精魄与血,施以精魄方可明路指煞,即使不是司祭的他也知道,若是有心之人骗取水境,把主人精血混合于煞气,那水境所带来的便利也会反噬其自身,有道是司祭不死水境不离。如此重要的东西穆枔森眼都不眨的给他,他有些惶恐,“我自不会嫌弃,可这……”他心存戏弄,这会儿真给他他还有些接受不了。

  “你拿着也一样。”穆枔森淡淡的说:“一面镜子罢了。”

  水境经他灌以大量鲜血,这会儿正能指明飞刀剑的位置,相当于半条命的东西都给他了,莫非他以后真的不跑了?想到这里,吴君问一阵窃喜,他们还要去寻飞刀剑,应当是了。

  “我先替你收着。”吴君问接过水境后从他身上起开,“以后,不许瞒我。”

  “好。”他正了正衣服,“今日你所见皆为事实,羸弱的女儿、肥胖的儿子、病危的老人以及生产的孕妇。不过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通过煞气所缔造的屋子半死不活,那正是未露面的一家人。”

  “所以,我们自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在煞气里了?”

  穆枔森摇摇头,“像那样的屋子难以制造,难以毁灭,难以开启。煞气所成的事物只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塑造,那里,也是真实的。”

  吴君问哑然,若为事实未免残酷,同是子女,怎差别那么大?那一家子如此,又何况偌大个镇子。

  “你……没喝杏花村的酒吧?”穆枔森紧张的看着他,那些人喝了酒便有如此转变,难保酒里没东西。

  “杏花村?什么杏花村?我跳井出来的,出来就到了石碑那里,白天还没有字的,晚上就有‘苦酒镇’三个字,我还以为又是三丫头,四下无人我索性顺着那条路走去,我之前去哪儿挖过草药。”

  “若那井不与外界相通,你该如何?”

  穆枔森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他为何能如此随意,他之前尝试过以三丫之手抛投水境,若那时井里无水,他恐怕已经被反噬了,但间接反噬终究比不了直接反噬,若那时井里是水吴君问的下场不会比他们好。屋外的井里是水,屋内的是煞气,但不可能直通青石碑,若非有人中间过渡精魄。会是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吗?是谁?

  “一口井而已,我肯定游上来。”他轻松的说,全然没注意到对方阴沉的脸。能见到穆枔森他多半靠运气,说来也怪,那些门他一扇也推不开,看着穆枔森一脸沉默他下意识的问:“你该不会还有事瞒着我吧?”

  穆枔森无奈的叹气,把今日所见尽数告知,吴君问也没躲惊讶那些奇怪的扫墓人,只是拽着他的衣袖问:“还有呢?那个三丫,这不是她的名字,她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我在那屋子里见过她。”三姐妹中一个比较小的,看起来瘦弱极了。

  “她是我曾经死去的朋友,夙沙哑雨,她是那个家庭的一员,上次在常山她只是在找我,如今来到她的故乡我自要妥善处理她的尸骨。”

  吴君问总感觉他在避重就轻,可穆枔森说话着实滴水不漏,更何况是曾经死去的友人他更不便多问,只道:“所以你没有想自杀?”

  “没必要,也就几天的事。”莫还头具体会剥夺那些器官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彻底发作是眼睛失明,如今眼前时而模糊时而黑暗,又何必多此一举的自杀呢?

  两人靠着石壁若有所思,想着各自的心事,远处的石壁上长满了爬墙虎,自上而下垂落到水里,浮萍遮住了水的清澈,可幸围绕着湖水的是一个山洞里凹凸不平的石板,有的的围堵,有的带着水通向未知。这里没有火,自下而上仰望月亮有种坐井观天的错觉,还好这“井”里有穆枔森,吴君问痴痴的笑了,见穆枔森依旧沉默的看着湖面,他想象着穆枔森哭的模样,发现难以想象,因为他没见过穆枔森哭。越影绰的事物他越好奇,索性撑着下颚问:“森哥,我怎么没见你哭过?”穆枔森眼睛通红的模样着实惹人恋爱,看起来楚楚动人又不失危险,他哭的模样应该很好看。

  “哭不出。”穆枔森微闭着眼睛,若是能哭,他也想哭。

  “也是,哭也是要有一定能力的。”他这是怎么了?竟然想看别人哭?他搂上穆枔森的肩,“神曲那么大,我要用我的余生和你一起看。”

  “不用你的余生,用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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