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桃花庵歌(七)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110

  “不了,”穆枔森淡淡的说:“我答应了一件事,现在要去完成。”

  “改日可好?”老者笑看着吴君问,“到时带上这位小友。”

  见矛头从下棋指向自己的吴君问不知所措,不知道同样看向自己的穆枔森作何感想,只听他淡淡的说:“好。”

  “相逢皆是缘分,今日你破我局,你可向我打听一件我知道的事。”

  吴君问很想说他耍赖,到时即使他知道但不想说,也可用一句“我不知道”回绝,反而不落下毛病。然而,穆枔森默默跳进他眼中的火坑,“老先生方才直言桃花仙是假,想必是知道酒娘子的。我与老先生因刽子庵而结缘,可否原告?”

  “那酒娘子原名义渠墨酒,本是文元义渠义天长女,是长女,也是掌上明珠。老来得女喜上眉梢,而后家女未长成,二老双赴死,独留一手墨香一手酒香,最后已是酒娘子。”

  “何不去找兄弟姐妹?”吴君问疑惑,“独自一人岂不孤单?”

  “是长女,也是幼女。”

  吴君问终于没在说话,他虽没见过义渠墨酒,可得知对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也就不能多言。

  “多谢老先生,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访。”他微倾身子,算是做礼了,随后便离开这喧闹之地。

  老者摆摆手送别,随后收起棋盘朝家中蹒跚而去,出来许久,家里人该着急了。

  难进门,却易出,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徘徊于空无一人的庙外。耐着性子等了许久的吴君问问:“他会来吗?”能让穆枔森如此等待,定是相谈甚交的笔友。

  “会。”

  之前他还不确认,自听老者一言,便明白其中玄机,见吴君问疑惑的看着他,他耐心的解释,“种树而摘桃花卖酒钱的是桃花仙,可谁言桃花仙一定要在此栖息?“

  他把糖人上的字全然告诉吴君问,没指望对方大有所解,只求对方误乱理解,而吴君问一反常态般深思,“酒醒而坐,酒后欲睡,最后一字应当是’眠’。”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后还来花下眠。”穆枔森想了想,“应是如此。”

  “只是酒醒只在无人的夜下坐,酒醉还来烦扰的尘世眠,不知醉酒还是酒醉?”

  “醒既是醉,醉既是醒。”和尚一如昨夜那般唤他痴儿。

  吴君问心累于他俩念叨半天自己也不能解其中意思,若是他昨夜还以为和尚不曾睁眼看俗世,现在想来大错特错,不想睁眼或许是其一,不能睁眼亦是如此。

  昨夜肃静,即是穆枔森也不见他两眼间的疤痕。

  和尚与昨夜不同的是手中没了念珠,只道单手立于胸前,虽没耀眼袈裟,却是明珠逢尘般璀璨。

  相比起这些,吴君问比较好奇偌大个庙宇,何故只见他一个和尚?正欲问时,殊不知以何称呼对方,索性一脸窘迫。想来和尚眼浊心明镜,侧身转向他,“施主若不嫌弃,可叫贫僧花心。”

  许是反应迟钝的吴君问也听得出和尚称呼的改变,此刻的他顾不得那么多,反而好奇的问:“此名何意?”他依稀记得佛家取名皆有意指,而以和尚的望重怎是如此随意?

  “花本无心,取之以芯,为掩其兴。”

  岂不说他是否那分辨那“三心”,即使能方便也未解其中之意,果然,自己还是适合穆枔森温柔细腻的讲解。被他挂念的穆枔森仿佛真的与和尚相交久远,竟一板一眼的问:“既无心,为何起兴?“

  和尚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捻一袖中红粉托于穆枔森掌心。

  “花起于芯,芯止所香,香自瓣引,引落其枝,枝随风兴。”

  和尚泉水般的声音流进他的心里,他忽觉世上真有一见如故之人,无异是最后的蹒跚中轻抚的阳光。

  当然,立在一旁的吴君问自是不懂这些,只觉二人感情甚好,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何来此。若不是穆枔森出声提醒,他恐要就此沉睡,此处无人,即使屋后的喧闹也因和尚的泉水般的声音而隔绝。许久,吴君问才想起来问:“此处有桃树?”

  他想到屋后的枯木而闭嘴,枯了的桃树依然是桃树。让他不解的是和尚何来盛开的花骨朵?

  “请随我来。”

  和尚未着木棍,却坦然向前,果真眼浊心不浊。然而和尚并非带他们去见那盛开的桃花,而是拐进刽子庙不起眼的一个暗道,起初光线昏暗,随后现明日。他下意识的挡住太阳,通过缝隙见到的一切让他哑然。刽子庙坐地刽子坞中央,昼前夜里皆熙攘,却不见如此空间中有这等天地。

  房舍不大,稀松的稻草添了几分雅趣;门前尚有一池塘,落入清水淡菊花,侧间可见几亩田,正欲庄稼欲上时,可惜空地无一物,却见菊花两行行。

  他心想此情此景若种上良田岂不美哉?比起常山的素白,这里五颜六色多了,他见过这种四季菊,若冬日养在家中也可赏心悦目,他儿时常在上面洗墨,常惹得素爱菊的老父亲将他一顿关禁闭。如今无人阻止,他却再也无法往上平添秋色。

  和尚一路引他们绕过池塘,直奔里屋,除一禅卧便是一灶台,灶台之简如眼前的小木桌那般。要说何处与这淡如水的环境不协调,当属这方檀木桌,檀木无雕花,稍有些碎的边角已被抹平,想来它的主人时常使用它。

  自进来后,穆枔森沉默不语,同样是做客,毫无之前见百里霜那般热情。他心想这不符合穆枔森的一概行为,索性在一旁沉默喝茶。

  就在刚刚,他摘了些现成的菊花如水,许是不想繁琐工序误了二人,索性一番简易后便端上桌。喝到心念已久的菊花茶的吴君问显然力不从心,他只道:“花心师傅,若想寻一静谧处,何不到山中去?”

  他想以和尚人淡如菊的生活,大概不在意尘人对他的评价,而现在只听穆枔森淡淡的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和尚笑笑。

  许是见惯生死的穆枔森也被他的笑所折服,真应了那句:如沐二月春风。

  不过现在本就是二月。

  “师傅可知一见喜?”他想和尚是他要寻的识请断理之人,索性直接开门见山。

  只听和尚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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