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桃花庵歌(五)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192

  夜深时,他吹灭蜡烛,倒上一碗水,默默的看着水中之月。不多时,这圆而亮的月亮便破碎成片流向碗边,好在他没倒满,否则这会儿该擦桌子了。

  吴君问火急火燎的关上门,“森哥,你怎么不锁门?”他理所当然的说:“万一木门了小的煞气一路跟随我们报复怎么办?“

  穆枔森把碗推向他,“不会。”春天到了,那个卖花又锻刀的少年郎要趁早撒下他的种子。

  “那就好。”他端起碗一阵猛灌,“森哥,那个桃花仙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有仙吧?”回屋前,他好难才维持波澜不惊的模样,回屋后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来回踱步多少时辰。

  “若能号召别人为其免费死,那便是仙了。”他淡淡的说。以吴君问打破砂锅式追问,难以想象他会坚持至日出,索性提前温好一壶水。孤灯清茶的学生时常会问他茶道之事,他多是不锁门的,他也怕穆子苏晚上回来,没带钥匙。

  “命那么珍贵,怎么可能有人会免费给?就算付费也不会有人会洞穿自己的胸膛。”吴君问调侃道:“与其说是神仙,倒不如说是吃人的魑魅,只是他们把人血塞进馒头里罢了。”

  “实诚。”

  吴君问一阵错愕,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说说他曾见到的事,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穆枔森竟是认真回答。惊喜之余,他默默放下碗,“我随便说说的,哈哈。对了,森哥,那桃花仙是什么人?”这种事说说便罢,若让别人知晓许会被当做脑袋不正常之人,他不想被他的大哥当做这种人。

  “没有仙,只有人。”他给吴君问续满水,“刽子手也就是桃树,可一个只有一棵桃树的地方取名刽子坞,又有佳酿刽子言,不喝而现酒香。桃花酿为刽子言,除平常煮酒器具,需兑桃花蒸煮,今日我们几乎走遍文元城、刽子坞,除去那棵枯木,可曾见过半棵桃树?”

  “可以去其他地方摘。”

  穆枔森摇摇头,“极品佳酿,花的鲜嫩、火候的掌握、时辰的调控以及合理的发酵,缺一不可。花本不可长时间维持自身娇艳,脱离枝体后更是缩短其自身鲜嫩,而要酿制这样的佳酿,花需脱离枝体后便入瓮,自不会到别处去摘。可独是将进酒一家酒庄就能出售大量刽子言,所需桃花多不胜数,这样的地方,不应该盛产这些。”

  他本不想沾染这些,可接二连三的诗句就像是偌大的指南针,指引他前行,至于会到达何地,便不得而知。但想到那个和蔼的妇人,他便想知道偿命舍倾向文元城还是刽子坞。更何况他答应过那个卖花卖了一生的木门了小,他要寻的一见喜,便是他们的遗物。以那些人的尖酸刻薄,若非识情断理的,恐**了那只笔的雪白,就像那滚滚洪水,淹没所有,冲淡一切。

  虽不知它有何用,但可以带回川乌以寻答案,川乌成立那么久,总能有些奇异书籍。常山他无法回去,因为那里真正的死了,也不会再听到“真是个奇怪的外乡人”了。

  许久,吴君问才反应过来,本该供应无法满足需求,若不是早十几年前就开始备酒,就是有人说谎。一人说谎或许还是说谎,可当所有人一致说谎时,也就成了“事实”。

  “大哥,你觉得他们有事不想让我们知道?亦或是不想让除这个地方的人知道。”

  “嗯。”他点点头,“这可能与一见喜有关,也可能是别的。一路而来,这里并没地方风俗,我们与此不曾结怨,没理由会如此排斥。”

  出门虽然随时能见到笑脸,可他们笑得未免过长,他不喜欢那些伪装的煞气,可更不喜欢这些人的口蜜腹剑。至今为止,他觉得没参与谎言的老郎中、老板娘以及和尚算是,至于其他人他便不知,只能最大限度警惕敌人。他们就像皮影戏里的纸人,断不会出现在自己不该出现的地方,他们的动作甚至都被人设置好了,更别说言语动作。

  初入这里时两人都已乏累,也就没在意周遭环境,现在想来,他们那恨不得他们赶紧死出这里的愤怒尽藏眼底,亏得他们还精心化妆作陪。

  ”森哥,你确定那是棵桃树?”他一时疏忽,竟忘了那方枯木的长相。

  “只能是桃树,树干有被焚烧过的痕迹,但有新绿,却不见生长。”他慢悠悠的解释,“桃花坞里的桃花庵,桃花庵下却不见桃花仙,可没有桃花仙,又何来的桃树?”

  他仿似自言自语,如果说他之前因离伤没注意常山的异常,刽子坞断不可如此,自那糖人上的字后,他越发断定盗走飞刀剑的不是煞气,亦或者不完全是煞气,他离开孤灯清茶的那一刻,就进入这场博弈,而吴君问恐早已在这偌大的棋盘中。一路而来,有给他们使绊子的,也有给他们提示的,正如他在孤灯清茶收到的信封,他比吴君问想象中要古板得多,即使相近的川乌,他也少与其他司祭通书信,更别提有人赠他诗信。

  若不是相交甚密,就是无利不起早,只是他还不知道这错综复杂的事件中那个才是主要的。

  如是吴君问没有与他同行,这会儿估计该让他去看郎中了。一路走来,他总能见穆枔森各种失神,这时他会想起老父亲曾逼他看的书,他虽不记得书名,内容倒是记忆犹新,而此时的穆枔森或许就应了其中一句话:

  人看着一个物件久静不动时,若不是瞎了就是在思考。

  吴君问率先打破沉默,“森哥,这些字真能指引我们方向?”

  “飞刀剑没下落,一见喜找不到。我们一直在一个圈子里徘徊,直到进入死胡同,与其说是我们找飞刀剑,反过来更妥当些。”他耐心说:“从一开始飞刀剑丢失,川乌接到委托,看似主动,实则被动。若一开始煞气夺煞气不是在婚礼现场,恐关注的人没那么多,而且自淳于越山在思清二十岁后就将飞刀剑交于她,思清不是司祭,这期间煞气有无数机会夺走而不声张。再厉害的煞气也是死人,只要是人,除了不能拥有完整的实体,他们的思想与常人无异,而一个送信都滴水不漏的谨慎,又怎会大张旗鼓的与人前伤人抢物?”

  虽说如此,他还是有些不确认吴君问到底是被他带入的旁观者,还是最早入局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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