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桃花庵歌(二)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030

  穆枔森扒开他的咸猪手,默默把酒封上,“今晚早点休息,明早离开。”

  吴君问看着远去的背影一阵错愕,他只觉好生萧瑟。

  回屋后,他倒上一碗酒,于桌面摊开古铜色的纸。离开时他顺便带走的,他想吴君问也用不上这些,早时去的偿命舍及将进酒已是黯淡无光,当纸上的字迹一点点退散时他也见怪不怪。

  酒的香醇足以掩盖他身上的药味,他觉得自己需喝点酒掩盖身上的味道,可到嘴边的碗终究是放下。明镜似的刽子言映射出他清澈的脸,不知是老郎中的药性太强还是木门了小的道行不够,敷药过后脖子已不见红色血痕,竟与其他肤质别无二致,亏得他之前处心积虑的弄了块布遮挡,现如今全然多余。

  最后他还是把酒倒回坛子,留下一点涂抹脖子,好让自己酒味冲天。

  时辰尚早,他催促吴君问早些安息只为不让他发现自身药味,而他本身也不想早睡。确认吴君问屋灯灭后他默默离开这家忘忧客栈,面对早前的岔路口他想都没想的踏入刽子坞,虽不见桃花朵朵开,也别有一番滋味,自己看起来也不那么单一。

  相比起常山假模假样学人的“人”,这里人情味可多了,婆媳、姐妹相互搀扶,或看到可味甜点亦是珍品刺绣,逗留片刻又意离去;许是死缠烂打出来的孩童自少不了糖葫芦的调味;外出买酒的相公们可歌可泣的探讨今日文墨明日佳酿。快游离了一条街后,他又沿路返回,不是前面没有新奇玩意吸引他,而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喜欢将进酒的安静,那里可以把一切纷纷嚷嚷化作一坛烈酒。

  不见酒身,但闻酒香。

  路不远,两文人雅客所谈之事引得他驻足倾听,其中微高的对稍矮的说:“将进酒关门了,看来只能明日再来了,也不知是谁坏了规矩。”

  “此话怎讲?”

  “可知刽子言?”

  “文有元上城,酒有刽子言。”他一扯折扇,“都说这刽子坞的刽子言好比文元城的文房四宝,来刽子坞不喝刽子言此乃遗憾。”

  “那你可知那刽子言便是将进酒老板娘亲手研制。”

  “这……”他收起折扇,“如此美酒,竟是女人所制?”他仿有些不信任酒少喝的女人能研制出此酒。

  只见那高个继续解释,“复兄有所不知,那将进酒的酒娘子一生煮酒而不贪,等一归坞人。而那将进酒一日只卖给客人一壶酒,谁若多贪,那这一日便无人能喝到刽子言。”

  穆枔森微微一愣,自己果真是个外乡人。

  “其他地方没有吗?”

  “有是有,但哪有将进酒的味美?”

  他默默与之错过,就像常山的菊花,不属于他。

  吴君问起得倒是挺早,否则也不会推门就看见手支撑着头睡去的穆枔森。他管店家要了馒头,本想过来蹭茶喝,但对方似乎没有早起的习惯。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但还是把穆枔森吵醒。以前他们都还小一点的时候,穆子苏常梦到父母,无不踢被子、大叫,每次他到小心翼翼的去到隔壁屋给穆子苏盖被子或擦汗,久而久之,他早已无法沉睡。

  “森哥,你果真喝酒了!”吴君问如临大敌般退离他,他本想递馒头给对方,却迎面扑鼻一身酒味。

  穆枔森好笑道:“怎么?我不能喝酒?”

  “不……不是。”吴君问重新把馒头递给他,他想说:“你以前不是喝茶的吗?”可话到嘴边又默默咽下,许是因为穆枔森是茶吏,他每次前去都是见对方煮茶,索性也就漠视酒也解渴这回事。

  吃完后,没见到心念已久的茶,吴君问免不了伤心。行走匆忙的穆枔森只言,“快些离去。”

  他走时多付了几日的房钱,走在前面的吴君问不断与他解说节日所见,例如什么墨配合什么样的笔写在什么样的纸上效果比较好,笔墨丹青于他而言就像吴君问对茶道一样,一窍不通。他除了偶尔回答他几句话,基本就是个摆设,而吴君问自得其乐的对两边的笔墨丹青细说,颇为有穆枔森这么个安静的听客感到高兴。

  他们所在的文元城少不了卖字画、书籍的,其中文房四宝更是数不胜数,而他要在这众多文房四宝的中找到那只有“喜”的一宝。

  虽然百里霜不紧不慢的说,可总感觉她在赶时间,以至于对一见喜的叙述颇有些仓促,而木门了小除了那个铜铃,再没有多说一见喜的事。一见喜不同于被煞气侵入的飞刀剑,无法通过水境辨别,非亲力而为不可。

  吴君问看着但凡是家卖笔的到都光顾的穆枔森笑道:“森哥,你要练书法了?”

  “不是。”他查看每只笔的笔顶,见吴君问闲着,他索性将其拖下水,“君问,快帮忙找找一只顶上有’喜’的笔。”

  笔之用途,除去书写,别无二用,对他而言应是如此,但吴君问身出神曲书法大家,笔之制作熟不胜熟。

  “直接问。”吴君问走到前台,“店家,可有顶森有’喜’字的笔?”

  店家笑笑,“这文元城的笔都是不题字的。”

  穆枔森微微一愣,直到吴君问轻推他,“森哥,你要笔做甚?”他想他们家各种各样的笔挺多,他要的话随时可以取走。

  他心知吴君问的意思,可这是他们间的承诺,既然这里无喜,他便想离去,奈何吴君问说这地方笔墨纸砚居多,他想给快要归来的父亲带回去一些。

  文元城远不及刽子坞热闹,这里的人比较喜欢轻言细语的交谈,让他比较惊讶的是,笔墨之事少有人在意,而这文元却独自开一城!城很大,铺外装潢大同小异,铺內却别具一格,他和吴君问走过大大小小的书斋、丹青纸墨,更有一些棋庵、藏品器物,这里的安静与刽子坞的纷扰仿佛被那偿命舍分得一干二净。

  行千里而不汗颜,过千铺而不见喜;止于栖息墨还期,闻醇只道刽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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