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山村怀古(二十三)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035

  二三个成年男子正朝这边走来,他们看起来很高兴,其中有个更有性质的吹起哨子,颇有些韵味。而他们仿佛瞎子般看不见眼前的尸首,这甚至成了他们的调味剂。

  乙香小心翼翼的躲起来,她心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不会太安详,更何况他们一个个油光满面,总给她一种会随时随地算计人的感觉。虽然遮挡物不多,但她深信躺着地上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是不会被发现的,因为她是那样的污浊。这世界上没谁会愿意和脏污的人在一起,她相信他们也一样,之前的那些“思想者”就是如此。

  果不其然,他们即使路过她,也是自得其乐的吹哨子,难以想象他们会在这暴天尸骸中遇到什么喜事。她透过缝隐约可见三个大小不同的人,其中最大的那个即使穿着考究也遮不住满嘴的污秽,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时不时转移到女色上;而第二个稍许安静,甚至有些心虚,显然不习惯此情此景;吹哨子不分场合的那个则是最小的那个,看起来小,却是最得理不饶人的,心有不畅,脚边的尸体便成了他忠实的玩物,任其踢踹。

  看着这样的三人,乙香说不出喜与悲。她身边的这些人,有的已经成了苍蝇的归宿,而更多的已经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古山龙的情况算好的,因她发现及时,还能留个全尸,而那些无人认领的估计只能被乌鸦临幸。她并不觉得他们能和这场洪水的发难有何联系,只是他们的肢体语言着实让她范呕。

  哨子声戛然而止,他触碰有些姿色的女人,“这娘们还挺好看,可惜了,也不能和我共度良宵。”

  “今天那个还不够吗?”最大的那个安静的说。

  “那哪够?虽然确实有些姿色,不过功夫着实不到家,也就身体诚实些。”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包袱,乙香见过那种包袱,一般古山龙外出就诊时都会携带那样的包袱,银针和一些常用工具都会放置其中。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她亲自缝制的包袱扔在地上,并取出的银针准确的扎入脚下女人的某个部位。

  不曾开口的那个好心提醒,“她已经死了。”

  “死了也可以医,正好让他熟悉人体穴位,反正以后也要学。”大个子说:“不过这女人你还没玩够?前天那个也是不错,你把人衣服都弄坏了,有我们,她又跑不掉。这大冷天冻病了可不好,亏你是个郎中!”

  郎中!这两个字在她脑里炸开了锅,一想次数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否则非要和这帮衣冠禽兽拼命不可!还没等她怒气爆发,它们又开始谈论,这次说话的依然是那个小个子。

  “我这不是给她买了一套吗?若不是她死活抱着那破茶壶,我还打算亲自给她穿上的。”他自豪道:”上次让她跑了,这次反倒自己送上门来,天赐良机。”

  “行了行了,别让人找过来,”大个子微微叹气,“那是好多年前了吧,那些破事不提也罢。”

  乙香用力咬住手臂,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这是什么世道,污人清白竟说的这般理直气壮!还多年前!这得是运量了多久?

  眼泪顺着污浊的脸庞流淌,它逐渐回忆起那个总是抱着什么的女孩,就在刚才她还遇见她了,这次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逃跑,而是得查收这不公平的指责!如果说她当时事急路过,可那些或许知道着实情况的人竟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更有那些不知事实的人极力配合!她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做到安静如水的。

  她以为见到古山龙的尸体已经够让她崩溃的,可事实证明她终究还是见识短欠。

  这所谓的“救世主”,他们正谈笑风生,甚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骄傲!

  她忽然怜悯着地上的人,或许任尸自化是他们最好的选择,至少比被那样的人关爱更强。

  她来不及思考古山龙的包袱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它觉得在这个十里八乡,万事皆有可能。她用力握紧拳头,只想等这群魔鬼离开后悄然离去,凭她一己之力,她不可能英他们,或许又要被扣上“祸乱”的罪名。

  不知过了多久,魔鬼们停止交谈,随着脚步声越看越远,乙香扭动僵硬的身体。她想要逃离这里,待天明后找回推车,载古山龙离开着魔鬼的地盘。在这之前,她得好好安置它的丈夫,直视得把他从众多尸体中移出来,古山龙微微鼓起衣服让她住手,她顺手摸去,是一只笔。

  这种毛笔市面上少见,笔杆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色泽光滑、质地圆瑞,顶部有一“喜”字。她常见古山龙用这笔书写,常年沾墨却不见黑,甚至都不用去池塘洗。有一次她好奇的问他这只笔的来源,他只说是父辈留下的,自打他识字以来,就一直用它书写,从不担心笔尖沾染十指,因为它的笔头总是雪白的,所以他总叫它“一见喜”。

  她来不及多想,揣起一见喜就赶紧离开,然而还没等她跑出几步,三人便呈三角形围住她,她惊恐的退回,耳边传来小个子戏谑的声音——

  “我说小娘子三更半夜干吗呢?原来是有夫之妇,专门夜寻死鬼老公。”

  “不用你管!”

  她想如果只是调戏一下她,还不至于太惨,但他们眼底露出的贪婪远不至于此。三个人的包围圈还有一处空隙,她只要把握好机会努力跑,应该还能跑出去,只要一直跑。

  她还有艽艽,艽艽还在等她,她不能让她失去父亲,又失去母亲!那样她会很孤独。

  也许每次让她单独做决定,她都会想起那滩荷花池,那里有浮萍,水底下有莲藕,池水旁还有她的师长。

  然而,还没等她跑出几步,便被身后费来的斧子钉在原处。乙香倒在血泊中,脑中不断浮现那日落水的情景,她想起来了,当时旁边还有一个人,她从始至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个茶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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