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安的来回走，眼瞅就要天黑了，也不见她说一句话。
嗖——
他赶紧出门，漆黑的夜被一束光照亮，随即又熄灭，他想起来了，今天是除夕！以往都是他一个人过年，早已经习惯除夕早睡的他竟忘记言语，如寻常孩子那般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烟花。他想回屋与那个柔弱的女人的分享，然而却被一道不厚的门挡在屋外——
“你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木门了小一阵失神，竟恍恍惚惚回到山洞。他确信身上的衣服是真的，母亲的闭门羹也是真，这让他不敢烧火，生怕点燃了就会烧去他的衣服。
他在兴奋中坐了一夜，第二天也没来得及打理彻底枯死的花，而回到家中依旧房门禁闭，木门了小决心给母亲一个惊喜，索性翻窗而入。而屋内横七八竖的家具狠狠的给了他惊吓！
他抱紧晕倒在地的女人一动不动，他也许会忘记他当时如何肆声力竭，但陆续被吵醒的邻居不会忘。
他们努力的拖拽着他，可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松开已经冰冷的人。每上来一个人，他就会用自己鲜红的爪子撕捞他们，直到最后，也任由他发疯似的痛哭，直到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悄然进屋——
“这里可是木门了小家？”
村里有些辈分高的自然知道木门了小父亲叫什么，便替失去痛哭流涕的木门了小回答：“是。”
那人深思一下，“那这位可是木门了小？”
“是。”
除了“是”，他们没有更好的措辞招待他，因为他们被人招待惯了。那人身形远比木门了小大，他此时静静的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从怀里掏出印有红印的契纸——“你娘前几天把你卖给我了，从今以后，你就来我铁匠铺打杂，管吃管住没月钱。”
说着，便伸手要去把他拽起来，而此时的木门了小反应迅速的拿过一旁的剪刀，指着大汉说：”你别过来！我跟你没关系！”
常山虽是小山村，可识字的人也不少，眼见为实也不好说什么。见木门了小这般，身旁的大娘也好心劝告，“花郎啊，反正你娘也死了，跟着他也未必不是条路子，何必……”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木门了小的剪子就要脱手，若不是大汉钳制他细小的手，准也见血光。那妇人显然被吓得不轻，拍着胸脯退出人群。
“滚出去！滚出我家！”
说完，他大力推搡围聚在他屋内的人，被这么不礼貌的对待，大汉也失去耐心，一手打掉他手中的剪子。
“男子汉大丈夫，你就只拿得起绣花的剪子吗？”
“滚！不关你的事！”
啪——
一声响动，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刚来的壮汉。而嘴角溢出鲜血的木门了小也不甘示弱，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壮汉恢复到刚来的理智，“我端木新回说到做到，也希望各位同样戴我。前日它娘找到我，并答应二十钱银子卖他与我，今日乃是约定之时，我端木新回自要带他走在；至于他娘，他卖身于我，我自当愿出钱安葬。”
说完，他便扛起木门了小离开，而这次他没有反抗。他的母亲真的死了，她脖子上紫青的勒痕，以及因制作不佳断裂的麻布。他在村口见到了那个对他说“枯萎的花依然是花”的男人，只是这次不是微笑以对，他直觉他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已看不清壮汉的模样，他把木门了扔到一个杂物间编离开了。他没有大叫也没有踹门，一如他之前在洞穴那样安静，许久，他才轻轻的说：
“新年快乐。”
第二天一大早，端木新回就丢给他一把刀，也不管他是否拿的动，随口吩咐：“以后拿它去锻造台，等时机成熟了自会教你如何锤炼。以后你就睡这儿，衣服口粮少不了你，每天有中午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院子你可以四处走动，唯独东屋不能进！”
冷冷的吩咐完他就回到他的锻造台，渐起的火花自不能融化这寒冷冰雪。他拖着大长刀来的另一个锻造台，混合着泪与雪，他一锤一锤的往下砸，砸出的火化飞溅到自己脸上也不在意。
端木新回履行诺言替他安葬他母亲，那个山洞是他指定的，为此，他也没反对，甚至没再回常山。
“都说城东面打铁铺新收一门徒，终日在那打铁，你瞧，现在那声音已不输端木新回了。”
“是啊是啊，那人逢人就问’要刀吗’。”
“哎哟，你别说，那架势可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贼匪呢。”
“可不是嘛，不过那人问了五年也没见伤害谁，所以大家也都戏称他’刀郎’。”
”唉，也不知造的什么孽，好好一小伙子，脸怎么就没点血色呢？”
“谁知道呢……”
木门了小靠在巷子里，静静的听行人雅客议论他。今日若非端木新回吩咐他出来买花他是不出来的，事实上，他的房间里有很多菊花，可端木新回一定要他来买。无奈之下，他只好拿着钱出来，眼见过年，哪有人卖菊花？
等到谈论他的人离开时，他才慢悠悠的出去觅花。来来回回已五年，峰回路转不见花，他索性就看看这大千世界，然而该涂汁的涂汁，该抹粉的抹粉，丝毫不见何许进步？
“卖花了，卖花了，新鲜的菊花，纯白的，有杂色不要钱。”
“这位大姐，要不要？买支插头上也显乖巧玲珑。”
“有病啊！大过年的卖菊花。拿走拿走，我家没死人，晦气！”
木门了小寻声而去，不远处果然有一人摆摊卖菊花，数量还不少。
“哟，这位小哥要花吗？”
木门了小摇摇头，他心知这是那日见到的男子，不过他没认出自己。这些年，端木新回除了教他锻造，偶尔也教他识字，多年来也礼貌些。
“先生，这花可是自家种的。”
“那是，种瓜得瓜，种花得仙女，小哥要不要一支？”
他微微一愣，随后拂袖离开，剩下他在那独自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