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山村怀古(十一)

小说: 君问归栖问有君 作者: 千木落痕 字数:2104

  “滚出去!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伴随着一声闷响,彻底将他关在门外。他知道,他今天都不能回来了。

  不大的村落,还小的草屋,半大的孩子,提着一双不知所谓的破鞋往后山跑去。一路上遭遇或甜或美的声音——

  “唉,那木门家的小子又被撵出去了。”

  “别管了,人家那嫂夫人也是外村来的,可怜了大郎这么好一孩子。”

  “走吧走吧,那妇人出来了。”

  只见这妇人双手叉腰,也不见得稳定,抬脚便被撒泼的猫咪扳倒,只叫她五体投地。

  ”我打死你这该死的猫!那耗子都快钻进被窝了,还不见你挪动半步!”

  也不知是忽转雨的晴天,还是那懒惰的猫儿,见那夫人蹲在门前啼哭。

  严实的山洞阻搁了这一切,每当那个人到来,他都会在这里睡上一晚。只允许他这般身形通过的洞口被一棵毫无悬念的桃树遮挡,姑且是树下歇息的村民也未必能发现它的存在。所以他不断往里面搬运碎草,以至于不让自己太冷。

  洞穴外有他种植的菊花,即使那个人不来,他也会来抽空看望它们,可成熟的菊花也未必耐不住太阳的炽热,更何况刚种下的?他本来幸运下雨,可是想到没有火的洞穴他忍不住汗毛倒立。

  他不能生病,也不敢生病,看着屹立在风雨中的菊花,他自我安慰道:“它们都没有生病,我也不能!”

  他把破烂的小鞋小心的藏在草垛里,摘来一片梧桐叶便朝后山跑去,大洙小洙的雨水因为追不上他的脚步,所以被他狠狠的甩在身后。

  风里,雨里,雷电里。

  田埂两旁,一对刚耕完田的夫妇。其中的娘子便是常山村那新进门的媳妇,前来接夫君前婆婆嘱咐她带上桐油伞,此时她正一手胯篮、一手持伞,她看着大雨倾盆往后山跑的孩童不解,“咦?那不是木门家的大郎吗?怎会……”

  在这常山,虽不像大户人家讲究,可长子长孙的受了冻落下病根可不好。

  “唉,说起这大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说完,他无奈是摇摇头,搀扶着娘子回家。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她虽是外村来的,乡里乡亲,该认的人都得认。

  “木门了小。”

  “好生独特的名字。”

  “可不是嘛,”见妻子好奇那木门家的事,东野江河便多言几句,“这名字是他那镇上老爹给取的,多少年了,就留下这名字。还别说,文邹邹的,可惜他那快疯了的娘死活不让人家叫这个名字,那大郎平时都种些菊花去镇上卖,所以街坊邻居也就叫他花郎了。”

  “哦,原来是这样,确实挺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花郎今十岁有二了,也不见得他娘给做身像样点的衣服。”

  晃荡!

  木门了小捂住通红的脚,他拾柴火途中看见一只兔子,本想捉了打牙祭,没想到倒把自己打了牙祭。兔子没捉到的他叶伞弄坏了,只好抱着一捆柴火酸溜溜的回去,脚上的伤让他无法快跑,可走慢了他又担心淋生病,索性到一家屋檐下躲避。

  为了不让主人当做贼,他特意到了后屋,一般像这样的农家小屋都是没有后门的,只是他着实没想到地方还有住户,更没想到这屋有后门!与其说是门,更不如说是狗洞,寻常人家这时候不是阖家欢乐就是睡觉,可这家安静的出奇,以前院的整洁也不见得废弃,即使养狗他如此闹腾也该听见了。

  本是寄人篱下避雨,他本不该多事,但也忍不住敲那“狗洞”的门——

  “别……”

  木门了小有些意外,没想到里面真的有人!听声音,应该是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人,可声里声外透露出的恐惧他从未在常山听过。整个常山都是“东野”,唯有他一家是“木门”,他们一家外姓受到的挤兑自是无可厚非,可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家吗?

  “别什么?”木门了小试探的问:“你家大人呢?”

  许是里面的声音暗自松口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听见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我……我会乖的,不……不会发出声音。”

  一场大雨将他困在这里,反正短时间内也走不了,他索性背靠小门坐下,柔声安慰道:“好了,没事的。”

  在他的记忆中,也是有人这么安慰他的,可他无论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倒是记得以前做过的噩梦。

  “别怕,噩梦会醒的,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

  他听见里面的女孩稍有放松,便坚定道:“嗯,都是假的。你越惧怕,它就越讨厌你!而讨厌你的话,它就会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见你好过。”

  雨淅淅沥沥的往下落,潮湿的空气凝聚本不该凝聚的事物,烟雨的潮气弥漫在山间,大有一种“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错觉。

  轰隆——

  “啊!”伴随着雷响的是小女孩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发出声音的。”

  “没事的,只是打雷而已,”木门了小看着忽明忽暗的空中说:“打雷不可怕,就像噩梦一样,你越怕它,它越缠身。”

  “我就特别喜欢打雷,打雷了就会下雨,下雨了我的花就不会枯死,晚上都不用摸黑做饭。”

  他着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本想把她拽出来,可想到它是女儿身,终究要估计她的名声。

  “可……可是,死……死后它还……还会找上来。”

  “生前的事都管不了,还管什么死后的事?”

  若不是屋内传来极细的呼吸声,他都怀疑里面没人。不过能听到呼吸声,说明这堵墙不厚,她也许也靠着墙。

  想到这里,他暗自窃喜,除了卖花,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也是第一次有人听他说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婊子。”

  木门了小吃惊的说:“哪有女孩子叫自己小婊子的?”

  拜他那口无遮掩的老娘所赐,小小年纪他便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许久,屋里才传来声音,“她……她说的,有……有什么不好吗?”

  “当然不好,”木门了小险些晕过去,什么人会叫她小婊子,而且她还真应了!

  “小婊子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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