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和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可能，但是当时老洪说，接收到了他的通讯才打开了地窖大门，从外力上来看也确实是这样的，满屋的数字和鲜血都是他一个人的，他以为陈晋之真的安然无恙的度过了那个夜晚。
好像似乎一切没有得偿所愿，所有人都幸运的活了下来，只有他离开了。
原来不是梦。
徐恩和站在原地只字未说，想起系统有个高级成员死亡会发送无信号通知地理方位，方便组织后续收尸。
是因为这样吗？
那地窖的场景都变得清楚起来，那些忽略掉的细节在脑海中也在不断的重复放大，甚至开始残忍的在想陈晋之那个傻子是怎么自杀的，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痕迹。
他能想到的只有活活将自己勒死，芯片检测不到生物存活规律之后，发送了地理位置，再然后获救了。
徐恩和是有记忆的，他晕厥过去之前算好了时间的，只要再坚持一个一个小时就赢了，偏偏好像就差这一个小时呢。
他不是说，还会来看我的吗？
徐恩和恍惚的看着陈芮之，她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带着所有对徐恩和的不满一遍遍反复咒骂该死的人是你，一遍遍反复重复凭什么。
他一直都是自信的，包括那一次，一切也都在预料之中，只不过陈晋之提前终止了而已。
若是不知道，好像也就当他出了远门离开了很久，想到那个人的时候，眼前还是有他的音容，也还有他大笑的声音。
“你啊这个人太闷了，不过也很正常，有能力的人总是会有稀奇古怪的脾性。”陈晋之最擅长自圆其说，许多徐恩和不想接的话又可以全部接回来，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很尴尬。
徐恩和记得的，他就像丢进了一个冰海之中，任凭什么呼喊也没有人听得见他的声音，跳出视角才发觉，这不是冰海，而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盒子，他就困在这玻璃盒子之中。
敲打、挣扎、冰冷、绝望。
是陈晋之将他从这冰冷之中打捞出来，是他怒吼着大声斥责着，“徐恩和，你大爷的，不能对自己好点吗？”
原来真的不是梦。
他还说，在梦里居然还能梦见这么感人的一幕，简直难以相信这是他做出来的梦。
徐恩和很想反驳一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面对蹲在地上哭泣的陈芮之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在记忆挣扎之中反复死亡，记起的全是陈晋之没心没肺的笑声。
他一直都是付出的那个，他欣赏他的能力，也鄙视他的交际能力，那些交际全是陈晋之圆润替他出头，不仅是在生命的冰海之中，陈晋之伸出了援手，在生活之中，他同样毫不吝啬。
至少要说再见吧？
徐恩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或许他早就说过了，是他没有在意，他以为来日方长还有再见的机会，更因为他笃定陈晋之不会离开。
好像一直以来他都太自信了，其实他错的很离谱，只不过一直有人再帮他处理烂摊子罢了。
他就忽然想起来那个午后，在车内，陈晋之坚定摇头，“你不明白，我是一定要走的。”
他当时说他知道，再后来陈晋之笑着问他，“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既然要走，那理由都不重要。”徐恩和的回答中肯又有几分冷血，陈晋之笑着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很深，像是猜中了他的回答十分自豪。
他应该问为什么的。
徐恩和顿感呼吸困难，眼睛酸胀的厉害，眼眶干涩，他一滴泪也哭不住来，指节分明的手伸展开来又合上，很想要抓住点什么似乎徒劳无功，只好在裤腿上摩挲一遍又一遍。
还有最后讯息的那句我走了，他早就规划好他的结局了。
“你有想过会怎么死去吗？”这是最早的课题，也是一次讨论会会上抛出的问题，徐恩和依旧没有参加，在后来陈晋之骄傲的重复他的答案，他的面庞都闪着红光。
“我要以最壮烈的方式死去，我要永远捍卫这方土地，我要这人间为我哀鸣。”
自杀是组织最不想看见的字眼，被认为是逃避、怯懦，陈晋之这个身份的组员，即使在离任的前几天，他也还是属于异能组，若是壮烈死亡，他会有勋章，也会全体组员为他哀悼。
那是荣誉，也是所有人的荣誉，他说。
但是他死于那日的晚上，一个不被人记起的夜晚，好像跌入深水之中就这样沉入，不见涟漪不见回应，就那样被夜晚无情吞噬。
藏尸房的线路再也支撑不起这样的损耗，倏的全都灭了，徐恩和静置在黑暗之中，与黑色融为一体，也成为了冰冷储藏中的一员。
身体被冷气吹得发抖，他也是才发觉原来这个地方这么冷，冷得让人看不见边际，就将人关在这寒冷之中没有尽头。
他甚至在想，也许那么多储藏之中其中就有陈晋之的尸体，和其他尸体一样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又黑又冷，不能动弹，也再也不会笑了。
原本只是想要告别，最终却变成了永别。
也就是昨天晚上才看见影像，仿佛才见了一面，今天就告知人生的列车他提前下了车，再也不会再见了。
他看着影像里的陈晋之泪如雨下，还想着这么丑的影像也敢播出来，这是要给自己留黑料啊，一定要当面笑笑他，离开了这么久就给个这玩意糊弄谁呢。
更多的，满脑子里还是他死死压抑着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掉落，身上穿着同样的队服，为无能为力而痛哭，像个孩子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
徐恩和在心里回应着这句话，仿佛当面说给他听，更是在不断重复上演，模拟着道歉的场景。
徐恩和，我很抱歉。
我没有怪过你啊。
徐恩和，我很抱歉。
我没有怪过你啊，其实一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一直都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