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白缩在床上，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虽然她自认为自己现在从头到脚都是个男生，但是每个月一次的生理期不得不让她面对自己是个雌性的事实，当男人多好啊，就没有这每个月要命的几天了。她每次来这个东西都不痛快，最重要的是她好几次失手被擒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大姨妈，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都已经对每个月的这几天有心理阴影了，且心理阴影的面积一次比一次大，她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要变性的。
“小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自从上次小白因为他受伤后，古柏就对小白格外地看中，平常总出双入对，被同学们戏称为基情四溢的一对儿。
“没事，”肖白咬着牙说，“中午吃坏肚子了。”肖白自认自己不是个柔弱的娘们儿，但是这个东西它真的很要人命。不行，她还是得去弄点药吃，肖白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我帮你弄去，你躺着吧。”古柏急忙跑到床边想扶住小白。
“我没事，寝室里闷得很，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我。”肖白摆摆手，步履艰难地出了寝室往校医室走去，虽然校医室不是个最好的去处，她还记得那个白痴蒙古大夫，但是她不能出学校，只能寄希望于今儿值班的不是那个家伙了。等肖白到了校医室，发现确实不是那个家伙值班，心情稍微舒畅了一点。今天值班的医生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给人一种浓浓的书卷气的感觉，肖白表示很满意。
正在看书的男人抬起头来看见肖白，微笑着起身，“同学，你坐一会儿，柳医生出去了，待会儿就回来。”
肖白立刻如丧考妣，转身就走，“那我回头再来吧。”
“同学等等，”男人出声留住了肖白，“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看看，我虽然没有证，但是出身中医世家，寻常的小病还是可以的。”
肖白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硬着头皮说，“是这样的，不是我需要，是我女朋友需要，她、她那个来了，痛得要死要活，非让我给她弄点药去。”
男人微微有些诧异，“女朋友？”
“啊！”肖白顺着男人的眼光看了一眼自己，有些恼羞成怒，“你别看我这样，我很受女生欢迎的，追我的人老多了，你别看不起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微笑着安抚，“喜欢什么人都是自己的自由，或许你喜欢的人只是刚好和你同性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身边也有这样喜欢同性的朋友。”
肖白小嘴张成了“0”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个男的！”
男人一愣，似乎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但很快他便笑了，“对不起，你说得对。”
肖白见男人的样子，知道肯定是穿帮了，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回男人面前在凳子上坐下，双手抱住自己痛的要命的肚子，“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女生，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我是不得已的，我保证我不会做坏事！”肖白急急地说。
“别紧张，”男人笑着坐下来，“来，把右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你会把脉啊？就是古代大夫那种？”肖白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自从前些年屠呦呦获得诺贝尔医学奖后，中医在全世界的影响大大提高，很多人慕名来到中国学习中医，之前就说了，肖白很崇尚中国文化，而中医是中国一大瑰宝，没想到在西医盛行的这个时代她还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中医，而且这个中医正在认真地给她把脉。
“受寒邪，且过食寒凉生冷之物，寒客冲任，与血搏结，以致气血凝滞不畅，经前经时气血下注冲任，胞脉气血更加壅滞，‘不通则痛’，故使痛经。”男人体贴地将肖白的袖子放下来。
“你说什么？”肖白抱着一个大大的问号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抱歉，简单来说就是你的身体因为长期受寒邪侵蚀，并且因为你喜欢吃生冷凉性的食物，导致气血凝滞，盆腔缺血，血流不通，中医说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就是这个道理。”男人拿过一张白纸刷刷写下一个方子，“我给你开一副药，每次生理期来之前熬了喝，好好调理，会慢慢好起来的。”
“啊？哦、哦！”肖白懵懂地看着男人在一面铺满了抽屉的柜子面前穿梭，不一会儿就抓好了药递给她，“这个，怎么熬？用什么熬？”
男人笑了笑又把药拿了回去，“我都忘了你是学生，寝室里不能开火，这样吧，我给你熬好，待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拿吧。”
“你办公室？在这里吗？”肖白左右看了看，感觉这一点都不像面前这个男人的办公室。
“不是，我和柳医生是朋友，我是过来看他的，哪儿晓得被他抓了替他坐班，他自己倒是溜出去玩儿了。”男人笑得温暖，“我叫秦凝辉，是文学院古代文学的老师。你呢？叫什么名字？哪个学院的？”
“你是老师？”肖白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男人，“大学里竟然有这么年轻的老师，真是不敢相信。”
“谢谢。”秦凝辉笑起来很好看，春风十里一般。
“秦老师好，我叫肖白，读历史的。”
“你喜欢历史？”秦凝辉拿了一个灌了开水的热水袋递给肖白，“放在肚子上会舒服一些。把这杯红糖水喝了。”
“哦。”肖白乖乖地接过热水袋一手按在肚子上，另一只手接过红糖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后说，“不喜欢。”
“那为什么选了这个专业？”
“志愿没填好。”肖白眨了眨眼睛，“老师，真的不那么痛了，好神奇！”
“这些小方法你都不知道吗？这是作为女孩子的常识呢。”眼前的小丫头很可爱，看得出来个性坚毅，但是有点，怎么说呢，应该就是学生说的那种天然呆吧。
“如果不是每个月的这几天，我都不记得自己是个女生了，说真的，我讨厌死当女生了，太麻烦了，如果是男生就好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多痛快！”肖白说着说着神采飞扬起来，手舞足蹈的，似乎已经忘记了令她心塞的痛经。
“走吧，我现在就回去给你熬药，你先回去休息，熬好了，我给你送到楼下，你住在哪栋寝室？”
“你对人都这么好吗？这样不好，容易被人欺负。”肖白摇摇头。
“谁会欺负我啊？”秦凝辉失笑地摇头。
“秦老师，我可以去你那里吗？左右我这个样子也哪里都不能去，寝室里又闹腾。”
“呃……”原本想着面前的学生是个女孩子，随即想到这不过是个假小子罢了，秦凝辉随即笑笑，“好啊，只是我家里挺乱的。”
“老师你真会说笑，你家里还能有我的狗窝乱啊。”肖白挠挠头顺手将手中的热水袋放在了工作台上。
“带着吧，回头我跟柳老师说一声就行。”
肖白也不矫情，又给拿了回来，这玩意儿放在肚子上确实挺舒服的。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里，聊得甚是投机。
魏光遇远远地看见，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似乎正在思考这个小鬼怎么会和中文系的硕导扯上关系。
等进了秦凝辉的房子，肖白那个瞠目结舌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这就是你说的很乱？”肖白不敢苟同，这干净得跟刚做了大扫除似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
“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我去把药熬上。”
也许因为秦凝辉身上儒雅的气质和亲和力让肖白一见就喜欢，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她竟然很自在，似乎两人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她惬意地靠在沙发上，把热水袋在肚子上滚来滚去，一点形象都没有。
“你这个样子说是女生恐怕真的没人相信。”
“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所以我干脆扮成男生，这样做什么事都方便。”
“虽然很方便，但你到底是女生，有些事自己要注意，别让男生占了便宜。”
“能占到我便宜的男人恐怕还没出生吧，你太小瞧我了，秦老师，哪个家伙有胆敢来招惹我，我不废他一条胳膊算他上辈子积了德。”
“女孩子别这么粗鲁。”秦凝辉淡淡地叮嘱。
明明在肖白的认识里，这样啰嗦的男人她是压根儿不想搭理的，但是这个男人的啰嗦让她有一种被人关心的悸动，所以她乖乖地没有跳起来反驳。
就在这沉默的当口，一阵咕咕咕的叫声响起。
肖白挠了挠头，“一天没吃东西，饿了。”
看着面前傻乎乎的丫头，秦凝辉笑得有点挫败，“正好也快到晚饭时候了，你就在我这里将就吃吧。”
秦凝辉熬了一锅薏仁粥，做了几个清淡小菜。
肖白撅了撅嘴，“都没有肉啊？”
这丫头撅着嘴的模样倒是有点女孩子的样子，面对如此不礼貌的反应，秦凝辉并没有反感，反而觉得这孩子率真的可爱，他给丫头夹了一筷子小白菜，“你身体不舒服，吃清淡点好，再说晚上别大鱼大肉的，胃肠不好消化，晚上会睡不好。”
“哦。”肖白垂头丧气地将小白菜塞进嘴里，原本想囫囵吞下去的，发现对面的男人虽然温柔地看着她但眼神里写满了不赞同，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嚼了嚼，这不细嚼慢咽不打紧，一嚼发现这小白菜竟然挺好吃的，用干辣椒炝炒过的小白菜脆嫩可口，还带着点甜味，吃起来又鲜又香，肖白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素菜也可以这么好吃，要知道她平常是无肉不欢的，素菜几乎等于是摆设，一般是不动的。肖白又尝了尝番茄鸡蛋发现也好吃得要命，她第一次知道青菜梗泡的酸菜切成丁拌了香油竟然爽口得很，她平时最讨厌喝粥了，这会儿竟然连着喝了三碗还意犹未尽，伸手又要去盛，被对面的男人温柔地挡住。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尤其还是晚上，八分饱就好了。”
“可是我还想吃。”肖白拧着眉头，眼巴巴地把秦凝辉看着。
秦凝辉叹了一口气，拿开了手，“只准再盛半碗。”
“耶，你太好了！”肖白立刻喜笑颜开。
秦凝辉看着对面吃得欢天喜地的孩子，这孩子骨架小巧加上一张帅气的娃娃小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的模样，十三四岁，如果他的孩子还在也差不多这么大了。柳晨跟他说过，那是个女儿，已经四个月大了。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秋天，他从噩梦中惊醒，看到了手机里女友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
“凝辉，对不起，我走了，请原谅我带走这个不被祝福的孩子。你不要太难过，重新去找一个值得你爱又能得到家里人认可的好女孩吧，我永远爱你。”
“老师你怎么了？”肖白原本埋头吃得欢快，半天才发现对面的男人没动筷子，看着她的眼睛直愣愣的，但却并不让人讨厌，她是个粗线条的人，但是都能嗅到对面男人身上弥漫的淡淡哀伤。
“没事，只是看到你这个样子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孩子。”秦凝辉温柔地笑了笑，“小白，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小白，你以后没事就来我这里吃饭吧，我给你做点药膳，好好调养一下你的身体。”
肖白原本应该拒绝，但是她不想拒绝，因为她看得出来这个男人骨子里透着一种绝望的寂寞，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依然逃不过她敏锐的神经，她是大大咧咧没错，但是她经历过太多人事，太容易把一个人看穿了，目前为止她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魏光遇那个家伙。“好啊，那就谢谢秦老师了。”
三角之家里，魏光遇一个人在书房里写字，写了好几幅都觉得不顺利，总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响，大概是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写字时那个小鬼太吵的缘故，吵得他最近耳朵里总是他的声音，他因此心情不是很好，所以最近几天都没有回宿舍，原本也只是因为这边有些漏水才住回寝室的，既然已经弄好，也没必要再回去了，魏光遇准备待会儿就去收拾东西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