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苏州非常清静，走在老城里没有几个游客，苏州老城保持得非常好，古色古香，偶尔还能见到两三个穿着旗袍的妙龄女子经过，恍惚间还真以为穿越了。
沈九月跟被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上蹿下跳。
“太好了！冬天出来玩到处都没有人，不用担心有谁抢镜了。”
“重要在心，有人没人还不一样？”杜学欣风韵犹存，笑起来非常美。
“妈，你是不知道，每次照相，镜头里都有一堆路人甲，稍微不注意我就变成路人甲了，扫兴得很，这样好，你看，都是我的！”沈九月眉飞色舞地跑来跑去。
“阿姨，我定了今天晚上周庄的家庭旅馆，白天就在老城逛逛您觉得呢？”
生活里，申文斌不是个爱笑的人，但是杜学欣却最欣赏做事沉稳的男孩子，她越发觉得九九的眼光不错，“好。”
“那我们先去狮子林吧，那可是真正的皇家园林，我要去踩一踩乾隆皇帝走过的石阶！”沈九月呼啦啦地跑在前面。
“文斌，你看着她，九九向来糊里糊涂的，一不小心就迷路。”杜学欣赶紧拍了拍申文斌的手要他跟着宝贝女儿。
“好，阿姨你们慢慢来。”申文斌长腿一垮大踏步地跟了上去。
狮子林其实不大，但胜在皇家韵味浓厚，九月最近正在构思一部古装剧，正愁没有素材，这下可好了。狮子林里建筑和摆设皆古风古貌，保持得非常好，那种帝申家的风范一览无余，沈九月穿梭在那些屋子里舍不得离开，一间客厅也要反反复复走上好几趟，似乎想从那些小摆件儿里把大清皇家的魂给勾出来似的，双眼炯炯，看到厅里摆放的梅花沈九月还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偷偷摸了一把，发现竟然都是真的，等到了后院，看到假山迷宫，沈九月欢乐地跑了进去，“我先去给你们探路，你们等着我回来哈！”
“你确定以我们家丫头的智商走得出来？”白父怀疑地问妻子。
“你小声点，待会儿让你宝贝女儿听见了你就惨了。”杜学欣笑着把九九偶尔冒出来的脑袋指给母亲看，见母亲笑得开心，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来苏杭是对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地转头看了一眼申文斌，发现这个孩子由始至终虽然陪在他们身边，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九九。
“我听见了，爸，你说我笨！”假山里传来九月的声音，“我的基因来自你，说我笨还不是在说你自个儿，哼哼！”
假山并不大，不一会儿，沈九月就站在了入口的假山石上，双手叉腰对着申文斌和家里人得意洋洋地笑，“还说我走不出来？我跟你们讲，没有我带路，你们才走不出来呢！”那得意的小模样真是人见人爱。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赶紧下来，爬那么高，当心摔下来。”杜学欣挥挥手，要九九下来。
“我才不会呢啊——”话还没说完，沈九月一脚踩滑，直接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杜学欣只觉得身边两阵风卷过，再去看时，九九已经被申文斌安稳地抱在了怀里，自己的丈夫一脸菜色地站在申文斌旁边，不知道是因为宝贝女儿摔下来生气还是懊恼自己竟然已经不是女儿唯一的保护者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什么事都要小心，若再有下次你看我怎么惩罚你！”申文斌脸黑得都能拧出水来了，虽然尽量控制，但是低吼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还险些让他被旁边的游客认出来。
沈九月心虚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嘛，我知道了。”
杜学欣挑了挑眉，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这么乖顺，这世上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见丈夫不爽地想上前，她轻轻拉住丈夫摇了摇头。
“娜娜，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外婆见气氛有些紧张于是笑呵呵地拉住外孙女的手问。
“其实很简单啦，家家，进了假山只要一直往一个方向拐弯就行了，比如你一直选择往左拐，那就从头到尾遇到所有的岔道都往左拐就能走出来了。”
“这么神奇？那你带着家家走一次。”老人家兴致勃勃。
“好啊好啊。大魔王，你带着我爸妈一起吧。”沈九月牵着家家的手走进了假山。
果然如九月所说，不一会儿五人就穿过了假山，听到假山里这儿一声那儿一声着急的求救声，九月笑得好不开心，“其实这个是我在一本介绍苏州园林的书上看见的，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哇啊，妈，你看！园子里在做花展，有你最喜欢的梅花，走走走，我们去看看，我给你们多照几张合影。”
墙角数枝梅，临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寒冬正是梅花绽放的季节，狮子林里的梅展很应景，粉色娇嫩，红色雍容，白色圣洁，其中不乏名贵品种，连杜学欣这样淡定的人都忍不住激动，单人照拍了一张又一张。
杜学欣看着相机里一张又一张笑得开心的脸，想起这几年和丈夫的颠沛流离满腹感慨。
游了狮子林，申文斌包了一条人工画舫带九九一家游姑苏河，着了淡雅古装的女子临江唱起了苏州小曲，唱到婉转处，撑船的艄公忍不住开口喝了几声，众人才发现艄公竟然是个年轻的汉子。
外婆一直静静地听着看着想着笑着，这么多年过去了，苏州依然是粉墙黛瓦，跟一幅水墨画一样高贵典雅与世无争，她想起和丈夫住在苏州的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那些记忆鲜活明亮，从不曾远去。
很多人都选择大白天去古镇游玩，其实他们都错了，古镇最美好的时光是一早一晚，那时候的情致才是古镇最原始的风貌，九月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大早她就把所有人都叫起了床，去周庄上的早餐铺子吃早餐，沈九月看到那些糕点直发愣，这哪里是卖点心啊分明就是卖萌，那小鸭子跟下一刻就要游走了似的还对着你眨眼睛，可爱的喜羊羊家族栩栩如生到下一刻就会跟你打招呼，还有蓝色的蝴蝶结、粉白色的小兔子、金灿灿的元宝，勾得人直流口水，沈九月撑得走不动路了还非要一种点心来一笼打包，准备边走边吃。
冬天的日出来得晚，等他们慢悠悠吃完早餐走到古镇南湖码头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全福长桥，这条二百三十五米长的桥长龙般卧伏在碧水之上，这种十分罕见的古镇风景让人顿时心生美感，阳光从桥头缓缓升起，洒下万丈光芒，给人一种恍若重生的震撼。
沈九月仰着头打开双手闭上眼睛深呼吸，感觉好极了。
申文斌原本举着相机在拍九九，却突然放下了相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九九身后不远处，只是看着。
杜学欣将这一幕用手机拍了下来，诗一样美。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九九申文斌有些心慌，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从身后紧紧地将九九抱进怀里。
“怎么了？”知道抱着自己的人是文斌，沈九月依然闭着眼睛放松地靠在文斌怀里，两人都忘了身后还有三个长辈。
“没什么，就是觉得要抱着你才安心。”
“放心，我又不会突然不见了。”沈九月笑着拍拍腰间修长的手。
“青天白日的成何体统？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他们！”白父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要上去拉开两人，被妻子一把拽住。
“让他们去吧，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你忘了你当时追我那会儿夜半三更爬我家院墙的事了？”
“呵呵，我可是记得很清楚。”九九外婆笑着回忆，“我还以为是小偷，拿着扫帚打了半天呢。”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们还记得这么清楚！”白父脸红了红，再转头去看那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觉得不是那么碍眼了。他伸手扶住岳母，“走吧，妈，我和学欣陪你去沈园。”
九九外婆从沈园出来后，双眼通红，沈园还是那个沈园，只是现在已经被列为景区不能入住了。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这是此刻外婆心境的最佳注解了，可惜啊，断肠人在天涯，那个让她断肠的人早就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她几乎已经快想不起丈夫的模样了。
沈九月见外婆如此感伤，上前挽着外婆的手臂，“家家，我听说周庄沈家的万三蹄是出了名的，我们去买一点好不好？有家家在，我们绝对不会被坑的。走的时候，我可是答应了薇薇要给她带好吃的回去的。”
“你啊，就知道吃。”外婆宠溺地笑着说，“走吧，我记得有一家老字号，不知道那个老板人还在不在。”老人由孙女挽着走在前面，步伐矫健。
已经离开的人偶尔想念就好，眼下的美好才是最真实的存在。
沈九月转头看了一眼申文斌，她在申文斌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念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