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她不在意谁是姜国的皇帝，她胸无大志，这姜国有无战乱是否饿殍满地她也只能尽力去改善。
可终究太平盛世比饿殍遍地更能让人活的安稳不是吗？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世，也不乏有征战沙场的时候，那时候，是为了什么呢？
自省的过程是迷茫的，晏桉吹着凉凉的夜风漫无目的。
一件轻裘搭在了晏桉的身上，淡淡的酒香传来，晏桉知道是秦溯川。
“你和杨绍怎么不继续了？”晏桉问道。
秦溯川还在给晏桉整理轻裘的手一顿，慢慢看向她的双眸，问道：“你如何知道，他叫杨绍？”
今日介绍的时候，只说了姓杨，是个指挥使。
杨绍当年冒犯老皇帝的事情闹得太大，来了盐州这里也很少与人提及自己是谁，故而这地方很多人会唤杨小郎，却无人知是杨绍。
杨绍出事那时候晏桉还是个稚子，加之晏桉这辈子正经出府还是圣德皇太后离世去抄经，更不可能见过杨绍。
可晏桉就是精准叫出了姓名。
那双时长淡定的眸子少有的乱了几分，似乎还在想着什么搪塞的借口。
却被秦溯川一只手指轻轻封住，他不想听她的谎言，“不必说了。”
这般，晏桉就垂了眼睫，知晓秦溯川是看出来她要编借口。
她从不担心自己就是曲锦安这件事暴露，不论是谁，也不会猜到这里来，秦溯川也只是和过往那些世遇到的人有一点不同而已。
晏桉看着面前的人，现在的秦溯川多年轻啊，年轻到晏桉都怀疑秦溯川是否想明白要面对的是什么。
擦着秦溯川的手指，晏桉轻轻开口问道：“你说家国大义，说黎明百姓，那你是否私心更重？”
手指传来柔软的触感，秦溯川有几分慌乱的收了回来，再看晏桉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心下稍安。
秦溯川感觉，晏桉想问的，应该不是这个，或者说，是不止。
“阿姐教导的，是治国之治，是为人之道，是君子之节，可这些，他一分未真正学到过。”秦溯川解释着。
他看看面前认真听的晏桉，接着说道：“他用的，是制衡牵涉，千百年来，君王多会用，可他制衡的是手中的权不分，牵涉的是享尽一切荣华。”
晏桉知道这里的他，是小皇帝，她从秦溯川的话中更多听出的是失望和鄙夷。
若说这样的情绪晏桉没有过吗？是有过的。
她不明白自己的教导是哪里出了问题，让小皇帝欺上瞒下，以及自私自大。
若说为了让她放权弄死她，她都能认了，可却是因为要得到，所以才下了手，晏桉是怎么都想不通的。
既然秦溯川这一世对小皇帝有这种情绪，那么上一世呢？抱着这样的情绪，还一忍几十年。
晏桉问的，是家国与他的阿姐谁更重一些，秦溯川回的，是谆谆教导。
晏桉似乎这一刻才明白，自己于秦溯川，人生导师这四个字有多重的份量，甚至秦溯川现在这样子，以为他的阿姐想要的是家国太平海晏河清。
说不心虚是假的，但这一刻的晏桉，忽然庆幸，她看到了秦溯川的赤子之心。
“我会帮你的。”晏桉忽然承诺。
仿佛这一刻，晏桉才不是因为权衡利弊才选择帮秦溯川一般。
杨绍这一处官邸靠近盐州临近楚国的城门，入夜没多久还能听到狼叫。
可即使这样的贫瘠之地，还是能察觉到这里的人在积极努力的生活。
晏桉见过战乱之时的边关，说是寸草不生也没什么区别，战阵之后的满目疮痍是耗费精力也弥补不上的。
清晨晏桉起的很早，秦溯川带着晏桉跟着杨绍直接上了城门。
杨绍手中还拿了舆图，和秦溯川讲解着什么。
晏桉这才察觉，杨绍这么快就猜到了秦溯川的目的？
明显不止晏桉感觉到了，秦溯川也感觉到了。
杨绍忽然单膝跪地对秦溯川抱拳，“属下杨绍愿为官人分忧。”
上一世杨绍四年后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若杨绍是秦溯川的人，那么杨绍的死就像是有人在削减秦溯川的羽翼。
会是谁，不言而喻。
等等，晏桉又发现了一件事，秦溯川在汴京许多年，其实很少离开，他是靠知枢密院事和杨绍搭线的不奇怪。
奇怪的是，秦溯川也可以用知枢密院事的身份和登州那边搭上关系啊。
秦溯川的父母双亲就在登州，这么多年了，毫无联系，甚至上一世也好像从来没有过联系啊。
秦溯川扶起杨绍，“你所求，我必应之。”
停留不过一两日，一行人再次出发。
路上没走多久，文秋霖忽然跑来问文沅：“幺妹，你说杨指挥使怎样？”
文沅被问的一激灵，十分惊恐的回道：“三哥你不会是想让他当你妹夫吧？”
“胡说！你看上他嘞？”文秋霖被反问的更惊恐。
“当然没有！”文沅快速否认。
听到文沅否认，文秋霖倒是一边咂摸一边说：“你说，哥去从军咋样？”
“啊？”文沅是没想到自家哥哥这个神奇的转向。
文秋霖煞有介事的给文沅掰指头说道：“你说当绿林好汉是为了行侠好义，可谁说从军就不能行侠好义了？”
这是之前被秦溯川和杨绍谈话洗脑了啊？
讲实话，当时两人那聊的都是大义层面上的东西，当今男儿谁又没个精忠报国的赤子之心？
当时在场听的，不被洗脑才怪了。
见文沅半天没反应过来，晏桉接口道：“若文三哥想去从军，自然是极好的。”
“你这妹子说的在理，等这一趟回来，我必去找杨小郎。”文秋霖一提马鞭就跑远了些。
敢情还是杨绍的个人魅力征服了这位文三哥？晏桉心下好笑。
从盐州走楚国兴庆圣都这一路上就没几个府城了，刚离开盐州的时候，一路上荒的几人都怕走错路。
这一路不似在姜国走官道，路上还能遇上不少官员，几人遇到最多的，是流放的。
浩浩荡荡的流放队伍着实称得上吓人，若非有楚国将士模样的人跟着，几人都怕是流民要抢劫。
看着这一大队十分有规律离开的人，晏桉扒着帘子看。
“文三哥，可否能帮我去打听一下，他们是不是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