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上了一打黑啤,柴伯璟提着瓶口对准桌沿一磕,一声脆响瓶盖掉了,一看这动作就知道平时没少喝。他递了一瓶给宁境,也给自己开了一瓶。刚才旁观着宁境跟那个男人谈天说地,气得他嗓子冒烟,一口气干了大半瓶酒。
宁境抿了一口:“你怎么在这儿?”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柴伯璟发现宁境的五官在暗色的灯光下看起来又冷又媚,太要命了。
“先说假话吧。”难得宁境今天有空跟他瞎扯。
柴伯璟笑道:“我来这儿喝酒,刚好碰上你。”
“这是假话?真话呢?”
“真话就是……”柴伯璟故作姿态的放低声音:“悄悄告诉你,这家酒吧是我开的。”
宁境眼角一飞,媚的一塌糊涂,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也不说话。
柴伯璟觉得宁境大概是喝高了点,看他各种魂牵梦萦的眼色跟他平时在医院的生人勿近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他是喝多了想放肆,还是平时在医院就是假正经?
“你看这地方不像我的地盘?”柴伯璟问。
宁境故作四处打量了一遍,说:“又像……又不像。”
“哪里像,哪里不像?”
“这里的装修风格跟你整个人比较像,粗糙,大尾巴狼,”宁境两只手抱着酒瓶,像是怕被人夺走:“但是以你这种傻大个儿的性格不像是会经营酒吧的。”
柴伯璟不服气,这哪儿跟哪儿啊,根本就是以貌取人,你知道老子有多牛逼吗……
“那在你看来,我像是会干什么的人?”
宁境非常认真的思索起这个问题,半天给不出答案。
通过几个简单问题的测试,柴伯璟确定宁境是真喝多了,半醉不醉的,这个时候的人是最好玩的,既能敞开了跟你说话,但又还没到发酒疯的程度。
“会干架。”宁境联系起半个月前他在医院路见不平一声吼那事,得出结论。
柴伯璟哭笑不得:“合着我活了三十来岁就是个只会打架的废物?”
宁境指着他,语速不均匀道:“人渣不分男女,废物不分年龄。”
得了,没想到就连喝高了宁医生还这么好口才,柴伯璟除了低头笑笑,无言作答。
他小臂上的伤口转移了宁境的视线,宁境又喝了口酒,说:“伤口愈合的不错,哪天拆的线?”
一提起这茬儿,柴伯璟就来精神了,“就今天下午,刘医生帮我拆的,她说你今天很忙,一整天都有手术,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宁境刚洇出的笑意凝滞了片刻,脸上的苦涩一闪即过,随后拿起桌上的叉子,切了一小块蛋糕喂嘴里,模仿着柴伯璟刚才的语气,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只听真话。”
宁境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烟不知道丢哪儿去了,柴伯璟会意,递了一根给他,殷勤的拢着火帮他点上。
宁境低头大大的吸了两口烟吐出来,上抬着眼睛看向柴伯璟:“我就是为了见刚才那人最后一面,所以今天临时推了一台手术,我还撒了谎,说我身体不舒服没法做手术……我是不是很操蛋?”
宁境第一次用这种略带可怜的眼神看自己,看的柴伯璟有那么几秒心跳都不太规范,“你不是操蛋,是鳖孙。”
“哈哈哈……”宁境仰头傻笑,活了三十几年,柴伯璟是第一个把“鳖孙”二字用在他身上的人,这称呼还挺有意思,他挺享受。
“那人是你……什么人?”柴伯璟本想问是不是他男朋友,但一想这样似乎太冒犯,他要宁境自己向他坦白。
“他是我医大的师哥,”宁境言简意赅,接下来就语出惊人:“我喜欢他十几年了。”
尽管早已料到这俩人关系不单纯,但当这话从宁境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柴伯璟还是僵硬了一下,“你……你不是说自己不喜欢男人吗?”
“我是不喜欢男人啊,不过我师哥除外。”
这是什么道理,就像有人说“我不吃肉,但金枪鱼除外”一样,论证根本不成立。
“难道你师哥是变性人吗,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扯那些干嘛?”
宁境的下巴搭在自己胳膊上,整个人呈半趴在桌上的姿势,深深叹了口气:“算你说得对,不过你别指望我喜欢你。”
“为什么呀?”他未必是最后赢家,但好歹给个参赛资格吧。
“不为什么,型号不对,我喜欢轿车,但你是越野车,就算价值上千万,我也提不起兴趣。”
“越野车可比轿车扛造安全多了。”
“我不需要安全感,两个人相处,我更看重舒适感。”
“我可以为你改装啊。”
“再改你的本质还是越野车,不会变的。”
柴伯璟死皮赖脸,宁境也不厌其烦的泼他凉水,反正就是谁都不肯松口。
“你不是有儿子吗,怎么喜欢起男人来了?”虽然对柴伯璟百般看不顺眼,但宁境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合格的爸爸,起码在医院看到的就是这样。
柴伯璟不咸不淡道:“孩子就是生给我妈玩的,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向她出柜了,当年把老人家吓得半死不活,抑郁了大半年,后来我跟我妈抗争了好几年,直到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带了个女朋友回家,告诉她我想结婚,她连女方什么家底都没问题就兴高采烈的给我置办婚礼去了,然后结婚不到一年,柴以旻就出生了。”
“然后你就跟你老婆离婚了?”宁境隐约记得柴以旻第一天送来急诊的时候柴伯璟跟他妈妈的对话。
“对啊,她也只是想要钱而已,既然我想要个孩子,那就各取所需,简单了事。”
“可是孩子从小缺乏母爱,会有感情缺陷的。”
柴伯璟问:“你看豆豆像有感情缺陷的吗?他爱生活爱学习,比我还积极向上。”
宁境:“这倒是……”在他印象里,柴以旻是个特别乖活有礼貌的孩子,跟他爸吊儿郎当的模样真是大相径庭。
柴伯璟扬起眉毛不满道:“在你眼里我是有多糟糕啊?”
“这不怪我,你呈现给我的就是那种不良社会分子的形象……”
“所以,你一定要给我机会,证明你错怪我了。”
宁境干笑两声,没接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好像很爱那个抹茶千层,说话工夫就全部吃光了,哼,之前让你装清高,把甜点全都扔进垃圾桶,知道好吃了吧,后悔死你!
柴伯璟不死心的又补了一句:“你知道当年我是因为谁跟我妈出柜的吗?”
“不会是因为我吧?”宁境面色一滞,不过他也就随便说说。
柴伯璟笑:“就是因为你。”
“去你的!”
也许说的人不是那意思,但最后这三个字柴伯璟听起来太像是宁境在跟他撒娇了,骂的特销魂特带劲,太酥了。
就算今天依旧被拒绝,柴伯璟还是蛮高兴的,至少宁境肯面对面跟他说话了,还让他洞悉了一个小秘密——原来宁医生是喜欢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