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周礼

小说: 葬落日 作者: 子时许 字数:5244

  蓝山进山庄的第二天便为燕羽治伤,针灸刚结束,蓝山还坐在燕羽房间的榻边收拾银针,门就被撞开了。瑞儿闯进来,身后的观雪也没有拦住,瑞儿直奔跑到燕羽的榻边,“燕羽哥哥……”拉着正准备坐起身的燕羽,神情慌张焦急。

  “出什么事了?”燕羽急忙扶住瑞儿。

  “十三哥从前天出去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刚才寒星说庄主让十三哥去杀连姑娘,燕羽哥哥,十三哥会不会有危险?庄主为什么要杀连姑娘?”

  “楚少爷呢?”燕羽第一反应是楚歌,他听见那天楚歌对骆彰说的话,他是要维护连淑不让任何人去伤害的。

  “楚哥哥昨天傍晚出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林哥哥也不在山庄,燕羽哥哥你可不可以帮帮十三哥?”瑞儿渴求的眼神看着燕羽,让燕羽不忍去拒绝。如果雕翎真的敢动手,楚歌必定会杀了雕翎。他也清楚的知道雕翎在瑞儿心中的地位,如亲兄长一般。

  “我帮你去找他们。”燕羽起身便准备出去,被蓝山叫住:“你现在根本就不能够奔波劳累,除非你是真的想这一身武功废了,或者永远这般拖着病体。”

  燕羽犹豫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自从浯河回来之后他就感到了自己身体差到极处,一直颠簸没有真正的治疗过,前几天还被伤了一掌,又是加重病情。蓝山并没有在吓唬自己,如果自己再劳心劳力,自己真的会如他所说。

  “燕羽哥哥……”瑞儿抬头盯着燕羽的眼睛,满脸的哀求。

  蓝山也知道些此中的事情,便起身走到瑞儿身边道:“雕翎不会有事的,连姑娘不是雕翎的对手。”

  瑞儿此时才抬头打量着蓝山,好似看着怪兽一般,许久才道:“蓝山哥哥?”

  蓝山笑着抚着瑞儿的头道:“你还记得蓝山哥哥?”

  “嗯,蓝山哥哥你怎么也在山庄?你是和卓叔叔他们一起来的吗?”

  蓝山故作思考状,“算是吧!你不用担心你的十三哥。”

  “可是寒星还说,如果十三哥不杀连姑娘,庄主就会重罚十三哥。我不要十三哥受伤,我不要他满身是伤。”瑞儿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蓝山和燕羽都是意外这是怎么回事,燕羽忙蹲下身扶着瑞儿的双肩安慰说:“别哭,别哭,十三哥不会有事的,庄主不会罚十三哥的。”

  “燕羽哥哥,我害怕十三哥受伤,我真的害怕。”

  蓝山看着满脸泪水的瑞儿,又看向一脸无奈和怜爱的燕羽,忽然有了一个心思,笑着对瑞儿道:“你求燕羽帮忙,燕羽身上有重伤,根本帮不了你,为何不去求庄主,庄主那般的疼你,定会饶了你的十三哥的。”

  瑞儿如梦初醒般,忙转身跑出去。燕羽心中一凛,也跟了出去。

  瑞儿跑到了骆彰的院子,骆彰和寻千山在院中的凉亭内闲聊,见到瑞儿匆忙的跑进来,身后还跟着燕羽和蓝山,不由的意外。瑞儿跑到凉亭中便跪下,这让骆彰和寻千山都是吃惊,糊里糊涂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骆伯伯,瑞儿求你不要罚十三哥。”

  骆彰更加的糊涂了,自己没有罚谁。转念想到了事情原委,目光瞥向凉亭外的燕羽。燕羽明白这眼神的涵义,骆彰是怀疑他把雕翎的事情告诉了瑞儿。想开口解释,忽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这么多年骆彰从来都不会相信他所解释的事情。

  骆彰伸手扶起瑞儿,将瑞儿拉的更近些,取出袖中的锦帕为瑞儿拭去脸上的泪水。宠溺般责怪道:“男孩子怎么这么轻易就哭了,骆伯伯并没有罚你十三哥,骆伯伯只是让你十三哥出去办事情了。明天你就能够见到他了。”

  “骆伯伯说的是真的吗?”瑞儿很不信的看着骆彰。

  “当然,骆伯伯不会骗你。”骆彰对凉亭外道,“燕羽,你去……通知鹤翎,让他把雕翎叫回来。”

  燕羽看着骆彰须臾,心中庆幸骆彰不是让自己去,同时又有失落,骆彰言语中的停顿,大概本意还是让自己去吧。虽然他给了自己新的名字——骆岸,却从来没有唤过自己这个名字。看来彼此的父子关系,仅止于此了。燕羽心中想着,口中却平静的应了声“是”便退下了。骆彰还是在燕羽抬眼的一瞬,看见了他眼中的失落和自嘲。

  寻千山当年与杨影从扬州来到落日山庄,在山庄观察了一段时间,知道骆彰和燕羽之间定是有着不平常的关系,现在得知却是父子。而这对父子之间却有着难解的结。此刻见到骆彰的神情略显恍惚,未免尴尬,便岔开话题,对瑞儿道:“怎么只你一人,林儿没有和你在一起?”

  “林儿说今天不和我一起玩了,他今天有很多的功课要做。不仅要看书,还要习武。”

  寻千山听到此,心中倒是略有些安慰,没有想到林儿小小年纪就能够这般的克制自己,实属不易。当初收养他的时候,自己倒并不是很喜欢他,觉得这个孩子太过沉闷,没有孩子该有的活泼和顽皮。只因为林碧青极爱这个孩子,便收养下,相处久了倒是觉得孩子很是懂事知礼,慢慢的才喜欢,以至于现在将其视如己出。

  瑞儿又转身走到寻千山的身边,嘟着小嘴道:“寻姑父,你以后不要给林儿安排那么多的功课了好不好,瑞儿想和林儿一起玩。”

  寻千山怜爱般扶着瑞儿的头,笑着教训道:“你就知道贪玩,将来文不行武不能怎么办?”

  瑞儿很不开心的嘟着小嘴,忽然抬头看着寻千山,玩笑般的说:“蓝山哥哥也是文武不懂啊,可蓝山哥哥医术了得,瑞儿以后可以学医。”

  寻千山看了眼蓝山,以前在靖院的时候见过蓝山几面,当时他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跟随在其祖父身边。现在竟然长这般大了。再看向瑞儿,当时他也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现在也这般的懂事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四年的时间,改变的却是很多。

  寻千山捏了把瑞儿的脸蛋道:“好好好,瑞儿想学医当然是好事,还可以跟随蓝山学习,你蓝山哥哥的医术可是得到蓝家真传的,好的不得了。”

  瑞儿扭头看着身后的蓝山,傻傻的笑了笑。

  骆彰瞥了眼寻千山和瑞儿又看向蓝山。寻千山知道骆彰是有话与蓝山说,且自己又不方便知道,毕竟自己不是山庄之人,有些事自己还是应该回避,便自觉的为自己找了借口带瑞儿离开。

  骆彰叹了一声,蓝山也自觉地走进了凉亭。

  “蓝山,听说你今天去为燕羽看了伤,他身体现在如何?”骆彰觉得问出这句话有些别扭。

  蓝山虽没有想到蓝山会问及燕羽的伤势,还是恭敬的回道:“燕羽自上次从浯河回来,身体便已是千疮百孔。这段时间奔波,更是雪上加霜,如果再得不到调理,估计……”

  见蓝山迟疑,知道是不妙,心中也沉了沉,“直说。”

  “往好的方向说,燕羽这一身的武功是要废了,而且还可能留下病根;往差的方向说,恐有性命之忧。”

  骆彰轻叹一声站起身,踱步到凉亭边上,沉思片刻问道:“安心调理需要多长时间?”

  “如果想完全的康复,至少一年。”

  “一年……”骆彰沉吟,若有所思。许久却忽然问:“是楼主让你来山庄的?”

  “是公子之命,让蓝山来为燕羽医治,楼主也应许了。”虽不知骆彰之意,燕羽还是如实回答。

  “那好。”骆彰又沉吟着,许久走到蓝山身边,轻拍了拍蓝山的肩道,“燕羽小你几岁,望以后你能够如兄长般照顾他。”

  蓝山觉得此话听着别扭,似乎含着什么深意,却又理解不了,便只能糊涂的应答:“蓝山是大夫,本就有照顾病人的职责,况燕羽是少主,蓝山更会尽心尽力照料。”

  骆彰苦笑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让你以大夫的身份,而是以兄长的身份。你是楼主爱徒,算来燕羽也的确该称呼你一声哥哥。”

  “庄主……”

  “蓝山,我希望你能够把燕羽当做亲弟弟一般。”

  “庄主,您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骆彰轻松了笑了笑说:“没有,只是这些年亏欠了燕羽,想补偿他一点。”

  “庄主放心,蓝山一定会将燕羽的身子调理好。”

  骆彰沉闷的嗯了一声,便让蓝山退下了,独自一人对着凉亭外面的青石板发呆。

  蓝山一路上还是觉得骆彰今天有些反常,骆彰对燕羽的冷淡山庄的人都知道。怎么会忽然直接这般的关心?自己的师父去陆家村,自己被赶来山庄,公子要见楚歌,难道真的是有事情要发生?疑惑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寻千山带着瑞儿出去,便顺便去看望寻林,寻林的房间门是关着的,倒是让两人都感到奇怪。大白天的,而且这么热的天气,门窗竟然都关着。两人对视一眼,便走近了些,刚走到门前便听到了里面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听上去好似一个男孩子,只听陌生的声音说道:“小林,你还是离开你师父吧,随我去闯江湖多好啊,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好玩,很多东西很多事情你肯定都没有见过听过。说不定十年后我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呢。你天天闷在这里看书练武有什么用。”

  “我不去,师父和师母对我挺好的。”

  “哼!你师父师母没有孩子,他们如果真的对你好,就该把你收为子,而不是徒了。你看过这么多书,儿子和徒弟之间的区别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将来你师父收了别的弟子,哪天不高兴了肯定把你赶出师门,到时候,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

  “你什么呀,我都说了,你师父师母见到瑞儿后就不会像从前一样的疼你,现在应验了吧,你还不信!”

  “……”

  瑞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寻千山,一种内疚从心底涌起,原来是自己夺了属于林儿的宠爱。不过想到那个陌生的声音瑞儿便很生气,他明显是在挑拨、教唆林儿学坏。忽然胸中一股怒气,用力的将门推开。正在愣神这个陌生男孩话语的寻千山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门被嘭的一声撞开。

  房中的小书桌侧面站着的林儿见到门前的寻千山,顿时愣住了。另外一个坐在小书桌上的大约十二三岁的小少年,愣了一下神,接着从小书桌上跳了下来,毫无半点畏惧之色。缓过神来的林儿,无措的低着头,紧咬着下唇,身子不由的有些颤抖。

  “来人,把这个孩子先关到偏房。”寻千山对院中的下人吩咐。

  进来的下人便将小少年带下去,小少年并没有半句辩驳,亦没有害怕,很是淡定从容,好似被请去做客。寻千山见少年这般傲慢的样子,便又对下人吩咐一句:“好好问问他的来历。”

  下人领命而去。

  寻千山心中有些怒火,还是平静的对林儿问:“你是怎么结交这种人的?”

  林儿害怕的跪了下去,泪水也随着流了下来。“林儿知错了,师父,林儿知错了。”

  “我问你是怎么结交这种人的?”寻千山的语气略重了些。

  “徒儿是在来鄂州的路上认识的。”

  “路上?”寻千山倒是很好奇,一路上寻林都与自己和林碧青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认识这个小少年。

  “把详细的情况说一遍。”

  寻林支吾的回道:“在荆州同兴客栈的晚上,他潜进了林儿房间,林儿认识他的。”

  “他是什么人?”

  “林儿不知。”寻林的声音低了些。

  “这段时间你就与他往来的?一个傲慢无礼浪儿?学着他的歪门邪道是吗?”

  “林儿没有,林儿没有学,林儿知错了,林儿不与他往来了。师父,林儿真的知错了,林儿再也不敢了,师父不要赶林儿走,林儿一定听话,师父……”林儿几乎是哭成了泪人。

  寻千山看着也伤心,气也发不出来,走到寻林的面前,蹲下身将寻林扶起来。用衣袖为他拭去泪水。“林儿,师父和师母不会不要你,但是你也要知道,这个江湖太危险了,不是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出于善意。为师虽不知道那小少年是何人,但是他既然半夜潜入你房中,今日又不请自来,言语挑唆,此行径本就不是君子所为。”

  “师父,林儿知错了,林儿再不敢了。”

  寻千山为林儿拭去又流下的眼泪,语气温和的道:“林儿。你还小,有些善恶还分不清。江湖血雨腥风,不是你们孩子心中的那般好玩,一旦入了江湖就难以退身。切记不要走进江湖。”

  “林儿记住了,林儿不会入江湖的。”林儿低沉的语气答应着。

  “嗯。”寻千山肯定的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和自己一起进来的瑞儿竟然不见了人影,却听见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千山起身,回头望去,是自己的妻子林碧青,身边跟着的正是瑞儿,想来是瑞儿去把林碧青叫来的。

  林碧青进门便见到挂着泪水的寻林,立即的走过去,将寻林揽进怀中。又急忙的推开,周身的打量着寻林,急切的问:“林儿,师父打了你哪里,你有没有受伤?”

  寻千山和寻林都是愣了一下,寻千山便看向瑞儿,想来定是瑞儿担心林儿被自己教训,便去班救兵来,心急之下便说自己打了林儿。

  “师父没有打林儿。”

  “真的没有?”

  “没有。”

  林碧青欣喜的将林儿再次的搂进怀中,“没受伤就好。”

  寻千山在旁边看着妻子和徒儿亲昵,自己都成了看客了。便转头笑着对瑞儿嗔怪道:“是不是你对姑姑告了姑父的状?”

  瑞儿尴尬又内疚,挠着头咧嘴傻笑着。寻千山轻拍了一下瑞儿的头,教训的口吻道:“下次再胡言,造谣生事,看我不打你。”

  “姑父,瑞儿……也是怕你会打林儿嘛。”

  寻千山也不想打扰林碧青和林儿言语便带着瑞儿去看那个小少年。

  偏房门前站着一个庄丁,偏房门虚掩着。寻千山问了庄丁得知小少年叫周礼,是孤儿,四处流浪。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跟随寻林从荆州来到了鄂州,还进了落日山庄。忽然觉得这个小少年似乎带着某个目的而来。

  推开房门,周礼被绑在房间的木柱子上。不屑的瞟了眼寻千山便把头转向了里面。寻千山未作任何反应,片刻周礼倒是按捺不住了,把头转过来,歪着头,斜着眼问:“你要把我绑多久?”

  寻千山等着就是他先开口,淡淡的笑着走过去帮周礼把绳子解了。周礼倒还是很意外,一脸不解的看着寻千山。

  “你本事不小,一路跟随到落日山庄,而且还能够在大白天进林儿的房间。”

  “那有什么,家常便饭的事。”周礼倒是一脸的骄傲神情。

  “难道你向来行事都是这般鬼祟不光明正大的吗?这就是你的为人之道?”

  “不要和我说那些道理,道理我听得多了,你们大人的道理都是用来骗小孩的。我只喜欢我行我素。”

  寻千山无奈的苦笑,小小年龄就这般的不服管教。“我不为难你,你可以离开山庄,但是以后不许再接近寻林。”

  “我是可以不接近小林,但如果有一天小林自己来找我,那可就不要怪罪到我的头上。”

  寻千山冷笑着摇了摇头,他不出现,寻林也不会去寻找他去。周礼昂着头,大步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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