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进来福身道：“郡主，府中年节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好了，按照您的吩咐给洛府递了帖子。”
这帖子是大年三十晚上接那几位过来一起过年的。
“他们接了吗？”
“接了......很开心的样子。”说到这里，青黛就不禁不屑的哼了一声，明明心里是厌恶郡主的，可是一听说不用在那个小的可怜的宅子里过年一个个就跟换了一张脸似的。
洛云兮点点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我原先算计着再次见面时就让真相大白，可是我忽然想改主意了，你说若是洛懋正替别人养着儿子还当做自己的一样欢喜疼爱，会有多好笑。”
“郡主的意思是......”
“嗯，我觉着很好，那就不告诉他了。”洛云兮笑了一下，摸了摸手笼：又道：“这些日子忘了问你，你与阿礼的事如何？”
青黛垂下眉眼，良久才道：“郡主，奴婢有一件事瞒着您。”
“嗯？”她挑了挑眉：“说。”
“其实奴婢早就知道他们所要做的事，只是阿礼跟奴婢说不要告诉郡主，奴婢想着这么做是为郡主考虑，所以......”
“所以你就放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奴婢知错，请郡主责罚。”
“起来吧，错不在你。”洛云兮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只是不允许有下次了，明白吗？”
“是。”青黛颔首。
洛云兮又去了一次恭亲王府，戚娴还在坐月子，可显然被照顾得极好，脸上圆润了一圈，甚至低头时隐隐能看见双下巴。
她自小控制饮食，哪里这么胖过，可耐不住沈言启觉着孕妇就应该多吃些补身子，且不说那一日三餐有多少，单空闲时便要亲自看着她吃完半盅的红枣小米粥或是清蒸猪手等。
洛云兮就着这事嘲笑她，结果戚娴一眼白过来：“你还笑我，等你以后被九殿下逼成了这个样子我可半句话不会帮你说一句话。”
她一噎，觉着脸上有些烫：“胡说。”
“王爷可是跟我说了，九殿下最近经常大半夜的找他喝酒，一看就是空虚寂寞的样子，不过喝的也不多，九殿下一两杯就倒了，还要王爷把他扛回宫中。”
“表姐当娘亲的人了，说话越来越不害臊。”洛云兮嗔了她一眼，走过去跟小婳儿玩。
正这会，沈言启回来了，手里照例拿着红糖水，过来往戚娴面前一放：“喝了。”
“这......臣妾半个时辰前才喝过了。”
“是吗？”沈言启想了想：“没事，再喝点。”
洛云兮一下笑出来，眸光中闪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戚娴咬了咬唇，肚子实在是有些胀，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抬起头道：“王爷，一会臣妾就喝，臣妾头好疼啊。”
“怎么会头疼？”沈言启拧眉，伸手贴了贴她的温度：“不烫啊。”
“臣妾也不知道，可能是最近忧思过度，臣妾想先躺会。”
“好。”他当即撤了她腰下的软枕，将床幔放下一层。
就听戚娴里面幽幽道：“表妹先别走，我们难得见一次，一会好些了就起来陪你说话。”
“臣女遵旨。”洛云兮逐字道，与沈言启对视一眼，从他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无可奈何的情绪。
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是酉时，谢嬷嬷给做了梅花酥，她坐在桌前，脑中还是小婳儿伸着胳膊要抱抱的样子。
这些个小孩子着实是可爱，再怎么瘦弱小脸也是肉呼呼的。洛云商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瑶瑶？”
“嗯？”她回过神来，才看见盘子里的梅花酥已经被哥哥吃掉了一半，伸手拈起一块送入口中：“明日成衣铺的人来量尺寸给裁新衣裳，还都要红的吗？”
洛云商想了想道：“一半要红的，一半要和你一样颜色的。”
“噢。”洛云兮道：“到时候给莹儿也做几身。”
洛莹儿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再相见时几乎让人认不出来，她一身淡粉色绣桃花的襦裙，发髻上簪了一对花蝶吻蕊的步摇，手腕上扣着鎏金镯，眉目精致好看，一见到洛云兮就飞快地扑过去将小脸埋在她怀中：“大姐姐！”
洛云兮摸了摸她的发旋。
后面下马车的是洛懋正，他看了一眼洛云兮的锦衣华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裳，眸光登时有些晦涩难明。
洛宁轩见了她淡淡的颔首算是见过礼，身后奶娘抱着洛恫洛琉和洛蓬。
洛云兮道：“罗姨娘，柳姨娘和二妹妹怎么没来？”
洛懋正拱手道：“回郡主，柳氏母女感染恶疾，因此留在府中。罗氏......前些日子殁了。”
“哦？”洛云兮挑了挑眉，“那诸位便都进去吧，会有丫头领你们到屋子的。”
正辛阁被改做了规行阁，就是他们这几日要住下的地方。洛云兮把几个人安顿好，就着丫鬟去把洛莹儿和洛恫兄妹带来。
洛恫样貌随了洛懋正，洛琉更像清晚一些，因着洛琉抱去给柳姨娘，平日不常见，这会也不亲近只由奶娘抱着。
洛云兮看的心痒痒便接过来用手指逗着小洛琉玩，洛莹儿抱着热好的牛乳一口一口喝着，嘴边沾了一圈白色。
也不只是不是力道没有控制好，洛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然后用力扭着身子想要挣脱，这一扭直接栽在了地上撞到洛莹儿腿上。
洛莹儿受了惊吓，手上一抖，牛奶就撒在了洛琉身上。
谢嬷嬷忙上前抱起她：“郡主，奴婢抱六小姐去换衣裳。”
洛云兮心中愧疚，应了一声。
洛莹儿看见大姐姐脸色不好，咬了咬嘴唇：“大姐姐你别生气，是我的不好，是我没拿住东西才把牛奶撒在六妹妹身上的。”
她正要安慰几句，就见谢嬷嬷面色凝重的上来福身：“郡主，您还是去看一下的好。”
洛云兮蹙眉，跟着去了屏风后面，洛琉身上披了一层毯子，谢嬷嬷就把那毯子掀开一角拎出她小小的胳膊来。
白皙软嫩的皮肤上是一片片狰狞的青紫。
她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看起来是外力所致，方才郡主应该就是碰到了六小姐身上的伤痕才......”
洛云兮伸手摸了摸，这得是多大的力道。忽然，她眸光一沉：“我记着这孩子是抱给了柳氏养的。”
谢嬷嬷诧异道：“郡主是说这是柳氏所做？”
“我只是怀疑，琉儿还不会张口说话，岂不是任她糟践吗。”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洛玉涵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如今不过一年时间就出了这样的问题。不管究竟是谁做的手脚我都一定要彻查到底！”
“可柳氏眼下没有来府中，要不要下帖子将人请来？”
“奶娘是不是还在外面，把她叫进来。”
那奶娘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老奴给郡主请安。”
“我不跟你多说废话，六小姐身上的伤你知不知道？”
“老奴不知，老奴真的不知！”
“不知道？”洛云兮一挑眉：“你是怎么照顾的，主子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说不知道，那要你何用？谢嬷嬷，把这个胆大欺主的奴才拖下去打死！”
奶娘一听这话登时大声叫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啊，老奴知道！”
“那还不快说！”
“是......是二小姐，二小姐平日受了气，就把六小姐抱进房中，不让任何人在旁边，老奴不敢进去，可是却听到了六小姐的哭喊声，还有，还有二小姐的咒骂。”奶娘一口气说完，就磕了一个头：“老奴真的没办法，老奴知道错了，郡主饶命啊。”
“是她！”洛云兮沉声道：“滚出去。”
谢嬷嬷过去给洛琉一件件穿上衣服，问道：“那郡主打算如何？”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她们一定要自寻死路那也没必要客气，你把洛琉现在抱去给洛懋正看，我要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谢嬷嬷依言轻轻抱起洛琉去了规行阁，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小姐，洛大人说......回去会严惩二小姐。”
“严惩？”洛云兮嗤笑了一声：“以前严惩了那么多回也没见洛婉纤哪次诚信悔改了，那你再去告诉他，本郡主不满意这个答案。”
这回，是洛懋正亲自过来的。
“臣给郡主请安。”
“起吧。”洛云兮眸中带着一分笑意：“想必洛大人已经知道了本郡主的意思。”
“这......是臣的疏忽，臣回去定当好好管教犬女。”
“那洛大人打算怎么管教呢？”
洛懋正咬了咬牙：“但凭郡主吩咐。”
“本郡主以为，”洛云兮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吓得他身子颤了颤：“这等心思歹毒，虐待妹妹的女子应当赶出府邸，从此与洛大人再无半点关系！”
“她，她是臣的女儿啊，求郡主开恩！”洛懋正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洛大人有这样的女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嗯？”洛云兮说着眯了眯眸子，她这可不是在和善的提出建议，只是给他几分面子不直觉插手罢了，但若是他冥顽不灵......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眸光中满是不甘和愤恨，只能低下头去：“臣明白了。”
“还有一点，洛琉抱来与本宫一起住些时日，反正本宫平日乏闷，就看着她生得圆润可爱，洛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不会，郡主开心就好。”
“既然如此，”洛云兮点点头，“洛大人就回去吧，青黛，送客。”
青黛回来时说人已经送出去了，随即一下笑了出来：“郡主，您是没看见他脸上那个表情，奴婢都要忍不住了。”
她扯了扯嘴角，看向面前一脸纯真无辜的洛琉，叹了口气，怎么自己就和孩子过不去了呢。
珍珸怀中抱了一个木匣子，走进来福身：“奴婢给郡主请安。”
“怎么了？”洛云兮话刚出口，目光就落在她手里那个匣子上，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有几分奇怪。
她笑了一下：“郡主看这个匣子眼不眼熟？”
她想尽量装的淡然些：“搁在桌子上。”
偏偏青黛要问出来：“这是什么啊？”
珍珸神秘的把匣子放下只道：“里面是什么奴婢不清楚，你还是问郡主吧。”
洛云兮咳了一声：“青黛，你去小厨房帮我看看我的雪梨熬好了没有。”
“噢。”青黛便不再多问。
——
洛琉的确是被吓着了，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就知道压抑自己的哭声，谢嬷嬷平日心疼便多上心些，每日抱着出去晒太阳吹风。
她闲来也会与洛琉玩会，似乎看着孩童纯真无邪的眼眸自己心里也会沉静些。
沈易卿觉着父皇教他的翻窗子这个法子实在是太好了，他掀了衣袍单手撑着院墙身子一旋稳稳落在地上。
洛云兮吓得手一颤，看清楚人之后心里默默想着以后这院墙不得不加高些了。
“瑶瑶，这是......”
“我六妹妹。”她安抚性的摸了摸洛琉的小脸，“殿下来做什么？”
“聚德楼来了个新厨子，做出来的东西连六哥都赞不绝口，我想带你去试一下。”沈易卿低声道：“我也知道可以给你递帖子，可那样请出来的就是安平郡主，不是瑶瑶了。”
洛云兮心中微动：“那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进去换了衣裳就出来。”
“嗯。”
本是想着不张扬才挑了淡青色织锦的袄子，只是出来时沈易卿看着她的眸光倏地一亮，她低头看看才意识到二人的颜色撞在了一起，只是他的更深色些。
“瑶瑶，你穿这身真好看。”沈易卿眉眼间尽是笑意。
“我......”洛云兮咬了咬唇，认命道：“走吧。”
洛琉看了看大姐姐，忽然皱了皱鼻子，咿咿呀呀地叫出声来，用手去勾大姐姐。
她一怔：“琉儿乖，一会让谢嬷嬷带你去圆子里摘花好不好。”
洛琉听不懂她再说什么，只是倔强的拉着她的衣袖，眼看着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沈易卿抿抿唇：“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