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洛云兮点点头，将大部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戚娴道：“这件事不能告诉六殿下，如果你需要任何我能力范围内的帮助，我绝不会推拒。而按照你的说法，安贵妃对此事或许知道一二，你我可要入宫见贵妃娘娘？”
“她似是有意断绝与我的关系，我不知道即使见着了，她又会对我说几句，但事在人为。”洛云兮颔首：“劳烦皇子妃了。”
翊坤宫，安贵妃听竺儿说六皇子妃与安平郡主一同求见，就知道二人是达成了共识，本想说自个儿身子不适让二人改日再来，可话到嘴边转了转，就成了：“本宫身子乏累，正盼着有人来闲话几句提提神呢，快将她们请进来。”
“臣女参见贵妃娘娘。”
“儿臣参见贵妃娘娘。”
“快起来吧，安平怎么瞧着又清减了些，娴儿，你倒是丰腴了不少。”安贵妃半是打趣道。
洛云兮抬眸瞧了她一眼，抿了抿唇：“臣女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只是最近心绪不宁，没有休息好罢了。”
戚娴目光一转，屋中只有欣儿一人在伺候着，门口守着的宫女嬷嬷也都去了外面，心下了然，这是已经默认她们的行径了。
“娘娘，儿臣今日和安平来，其实......是有一事不明。”
“唉，你们这些孩子，哪里来的这股执着劲。”安贵妃眉心微蹙，摆摆手道：“你们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今儿告诉了你们，明儿你们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洛云兮暗道这话真是耳熟，若是她再说改日心情好了再告诉自己，那便更耳熟了。
“娘娘，此事并非只关乎皇上与娘娘。”戚娴道：“眼下情势迫在眉睫，儿臣才不得不进宫。”
“你们的担心未尝不是好意。”安贵妃看向她们，敛了笑意：“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自己又有几分能耐，能做出什么？”
二人一怔。
洛云兮咬了咬唇：“这......”
“你们什么都做不了，本宫没必要告诉你们，回去吧。”安贵妃道：“竺儿，替本宫送客。”
戚娴不想费了半天口舌，安贵妃一句话就将一切堵死了。却又想不通，如果已经打定主意拒绝，那将她们请进来又是做什么呢。
洛云兮跟她走出翊坤宫，低声道：“你觉不觉着贵妃娘娘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什么。”
“我想我们定然是有能做的什么事，而现在被忽略了。”
戚娴想了想：“那是什么？”
“我现在心里很乱，也不知道是什么，可以贵妃娘娘的性子，没必要多此一举当面拒绝我们，只肖让欣儿传一声就是，可她既见了，再亲口说出这番话，想来值得揣测。”
二人身后没有跟着丫鬟，说话声音又刻意放轻了些，在凉亭里的沈无双并未注意到她们。
“你不是说一切都已经办妥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惊动父皇！”
“这......奴才也不知道为何皇上会听到声响，奴才真的不知道！”
“糊涂东西，那边已经说了最迟明年五月就会进攻中原，让我们里应外合做好之前的铺垫，我告诉你，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半点纰漏，听到没有！”
“是是，奴才一定竭尽所能，将京中的暴动都压下去，等着到时厚积薄发，让太子殿下声名远扬，成为一代明君。”
这话本是大不敬之辞，可沈无双听了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下去吧。”
“这事，咱们该告诉娘娘或者皇上吗。”
二人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喘，直到沈无双走远了，才稍放松下来。
“不。”戚娴道：“云兮，我想，咱们的机会来了。”
洛云兮回到揽月阁，还没来得及吩咐人有所动作，就听珍珸慌忙说宫中的禁卫军来了，却是奉旨要抄了侯府！
她赶紧到前厅去，宣旨的太监见了她神色才缓和一点，恭恭敬敬地行过礼，道：“安平郡主，奴才也是奉旨办事，您既然来了，就先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侯通敌叛国，罪不胜诛，朕念永安侯世代鞠躬尽瘁，特免一死罪，即日发配湳州，非召不可入京。其女洛云兮，知情不报，念其年幼，即日前往封地黎州，非召不可入京。钦此。”
洛懋正踉跄两步，险些跌坐在地，通敌叛国，这罪名也不知是怎么落下来的，直接就下了抄家流放的圣旨，让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湳州可以说是整个天朝数一数二荒凉的地方，以往有不少被发配的，离了京若是财力雄厚，在抄过家之后还能保存一笔可观数目的，没准过得比以往还要逍遥快活；可像永安侯这样的，只怕这辈子都这么完了。
黎州是当初赐郡主的封地，算不得荒凉，但也不算物阜民丰，就是个寻常地方，可好歹有郡主府和一众奴仆，差不到哪里去。
永安侯府通敌叛国，本该是个能传的沸沸扬扬罪名，可今日来了人却并未在京中掀起太大波澜。
经过这段时日，洛云兮已经学会了冷静，心思转了许多，当即道：“臣女接旨。公公，此一去怕是难再相见，我与父亲还有几句话要说，劳烦您给我们些时间。”
袖口下面，一片金叶子递了过去。
那公公眉开眼笑地应了：“还是郡主明理，我们几个就出去等一个时辰，郡主快着些。”
府中揽月阁那几个丫头和谢嬷嬷自己定是要带走的，她如今忧心的，是洛莹儿和洛恫兄妹。可朝廷那里皆有花名册，她带不走也做不了手脚。
“父亲，这段时日好好照顾五妹妹，还有恫儿琉儿，或许哪天我们还能回来也未可知。”洛云兮半是暗示道。
洛懋正却没有会意，心中反而陡然生气一股怒火，凭什么自己要去湳州，而自己的女儿却依旧是郡主，说是发配，其实便是领了自己的封地，真真正正做起郡主来了。
“本侯的事，就不劳郡主费心。”
洛云兮黛眉一蹙，随机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这事戚娴很快会知道，即使来不及见最后一面，也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而自己在黎州，未必就没有好处，起码动手更自由了些，如果能趁机培养一支势力是再好不过。
“青黛，你去告诉铺子里的掌柜，我不在的期间，他们全权处理。还有，自今日起，你不是我的丫鬟了。”
“小姐？”她一怔。
“让铺子里的掌柜接济一下，以你的能力谋生应该不难，就不要跟着我了。”
“奴婢怎么能在这个关头与小姐离心！”青黛扑通跪下。
洛云兮摇了摇头：“你就在京中，哪里都不要去，万一有人回来找你呢。”
青黛登时会意，眼里含着泪水俯首叩了下去：“奴婢谢小姐恩典。”
洛懋正摇摇晃晃撑着案几站起来：“郡主当真是好玲珑的心思，连着一切都安排好了，有这样的女儿，是本侯的福气啊！”
洛云兮懒得理会他的冷嘲热讽，柳氏那事儿自己还没来得及动手，也罢，就再给她一些安生日子。
“父亲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吧。”
洛莹儿对于要去湳州没什么概念，只知道是要和大姐姐分开了，临走时扯着她的袖口委屈的眼睛泛红。
摸了摸她的发髻，俯至耳边轻声道：“莹儿乖，到了那里听赵姨娘的话，咱们往后还能见着的，姐姐跟你保证。”
“当真？那姐姐不能骗人，我们拉勾勾！”
“嗯。”洛云兮伸出小指：“姐姐不骗你。”
繁华的永安侯府一下落寞起来，漆红的大门上贴了封条，连那块牌匾也被摘下了，门口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零落的枯叶。
环儿的身子向来不好，念及旅途奔波劳顿，洛云兮把她托付给了玉宝阁的王掌柜，走的时候，她身边只带了珍珸和谢嬷嬷。
谢嬷嬷瞧了一眼外面的京城，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泛起泪光，最终只是放下窗幔，叹了一口气。
黎州民风淳朴，有少数民族聚居，习俗与京城大相径庭，走了大约三个时辰，车夫停下马车，道：“郡主，咱们今日先在这地方找个驿站过夜，明日再接着走。”
“还有多久才能到。”洛云兮坐得身子骨都僵硬了，这会带着倦意道。
“明日一早启程，也得下午才能到呢。”车夫道：“这地方虽说是个小城镇，却比夜里赶路安全多了。”
“那就这儿吧。”
车夫联系好了驿站的老板，抱来草料喂马，老板的女儿大约十三四岁，梳着两个麻花辫在脑侧盘旋成髻，巧笑嫣然，这会领着三人往房间去。
珍珸道：“奴婢不去睡了，今日给小姐守夜。”
“都出来了，何必拘泥这些。”洛云兮摇摇头，帮她把耳侧露出的发丝别到后面：“你回去好好休息，今日辛苦你了。”
屋内东西都齐全，铜盆里盛着热水，梳妆台前搁着寻常女孩子家擦脸的香粉和胭脂，旁边还有一瓶桂花头油和木梳。
洛云兮环顾一圈，用干净的帕子擦过脸，便脱了外衣上榻。
“怎么是你？”
洛云兮本生了困意，听到这个声音猛地坐起来：“谁？”
“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要这么问！”那人的身影出现在床前，皱眉看着她。
兰泽。
“是你，你怎么在这？”她哪里还有半分困意，匆忙取来外衣披上。
“啧，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在这？”兰泽顺势坐在她身边：“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这么远？”
洛云兮没有回答，警惕地看着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本来是想睡个觉的，明日还有事呢，姑娘，咱们商量一下，把床分给我如何？”
“你......起来！”洛云兮见他就要躺，赶忙下榻避开。
“你看，既然你不想和我同床，那就委屈你在桌上将就一夜了。”兰泽说起这话半点没有不自然，理直气壮的样子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屋子一般。
可是他躺了不到几秒，就又坐了起来，咽了咽口水。
“起来，出去。”她沉下脸。
“别这样，我用一个消息来换，怎么样？”
闻言，洛云兮立刻道：“成，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最近天朝的暴动与你有什么关系。”
兰泽摇了摇手指：“一个。”
她想了想：“最后一个。”
“从某种程度来讲没什么关系，从某种程度来讲是因我而起。”
“什么意思？”
“这不是告诉你了吗，你自己出去想，别打扰我休息，给你个提示噢，你过来。”
洛云兮附身，听到他极快的说了一句什么，可是那音节模糊并未听清，就被几乎是推了出去，心中一阵气结，可她也清楚的认识，自己打不过人家。
谢嬷嬷把门拉开，见到洛云兮，惊道：“小姐怎么出来了，夜里风重最容易入体，快进来。”
她无奈道：“嬷嬷，今夜我跟你睡好不好？”
“这......”谢嬷嬷眨了眨眼睛，随即觉着小姐定是因离家而难受伤怀，于是心疼地点了点头：“自然是好的，小姐到榻上来吧，老奴给您唱安眠曲。”
洛云兮这会说不出解释的话，既然误会了那也好，只盼着兰泽能像上回一样在天亮之前离开就是。
第二日启程，珍珸贴心地在镇上买来些果干，甚至还从一个旧书摊买下两本杂记。只是因着她昨日并未休息好，大部分时候还是阖眸小憩，等下午时分车夫说到了黎州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谢嬷嬷给车夫塞了银子，扶着洛云兮下马车，郡主府修整得富丽堂皇，一众奴仆在门前迎接着，见了人便齐齐福身：“奴婢参见安平郡主。”
珍珸见着这阵仗暗暗瞧了一眼小姐，这哪里是流放，只怕比之在侯府日子过得还要舒坦呢。
她抬手道：“都起来吧。”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会已经有不小的私语声，在外面说话实在不舒服的很。
洛云兮住的地方叫水月榭，旁边应着名字有一个不大的小湖，里面几条锦鲤游来游去摆着尾巴，一个小丫头把她们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