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二小姐呢？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洛婉纤抬头对上皇后一双笑盈盈的眸子，顿了顿，道：“臣女一切习惯。”
皇后点点头，道：“那便好，你们都回去吧，等午后再来陪本宫一起来抄经书。”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本宫这毛病又犯了。”
“臣女告退。”洛云兮知道这是逐客令，行过礼便起身离开。
“姐姐。”洛婉纤追上来，拉住她的袖子，轻声道：“姐姐等等我。”
“二妹妹。”洛云兮不动声色地避过：“这里可是皇宫，礼仪繁多，妹妹若是在此失礼，我可无能为力。”
“大姐姐......”
“再有，这不比侯府，一旦闹得没脸，可是会牵连整个侯府的名声，二妹妹也不想回去被父亲祖母责罚吧。”她知道洛婉纤一旦有机会，必狠狠推她一把，落井下石。与其到时麻烦还不如提前打好预防针，起码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挂不到自己头上来。
身边的的丫头叫碧烟，生的机灵，做起事来是个稳重的，这会儿开口轻声道：“洛小姐，柳贵人来了。”
洛云兮也不想自己回来的路上都能碰见她，心中暗道这人别是专门在这等着自己呢，但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臣女见过贵人。”
柳娇娇的肚子不过五月，只是微微隆起，可偏要挺着腰，手搭在小腹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怀有身孕一般。
“哟，婉纤妹妹快快起来，让本主好好看看你，这些日子，小脸都瘦了些。”柳贵人上前扶起洛婉纤，亲热道。
“还没来得及去拜会，请贵人恕罪。”洛婉纤顺势握住她的手，二人关系本没有这么亲热，不过小时在一处玩过几回罢了，如今做出这番姿态倒是刻意为之了。
洛云兮没被叫起，一直维持着屈膝的动作。
“本主那有上好的阿胶，都是皇上赏赐的，如今还剩些，一会儿你随本主去拿吧。”
“多谢贵人。”洛婉纤明白她的意思，眼中带了一份幸灾乐祸的意味。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真宛如亲姐妹一般。
“贵人。”碧烟这时忽然开口，语气平淡：“贵人还未免洛大小姐的礼。”
柳贵人眸光一转，瞪了她一眼，似是才发现一般：“瞧本主这记性，一时激动就忘了，快起来吧，洛大小姐，你不会因此怪罪本主吧。
“臣女不敢。”洛云兮暗自转了转膝盖，道：“贵人与家妹相谈甚欢，臣女不敢打扰。”
这话像在说她同一个庶女说话，而冷落了嫡女，本末倒置。
柳贵人故作不曾听懂，甩了甩帕子道：“洛大小姐说不敢，那就是心生埋怨，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说罢了，是不是？”
她们家的人反复无常的手段倒是像了个十足十，只不过眼前这位比柳氏稍微高明些罢了。
“贵人温婉贤淑，善解人意，不然也不会盛宠不衰。若是臣女真觉得不妥，自然会第一时间相告，难道贵人觉得臣女需要像躲避洪水野兽一般，躲避着贵人才是吗？”洛云兮不紧不慢道，若是柳贵人还揪着方才的话不放，那便是自己承认担不得温婉贤淑，善解人意几个字，也担不得这份盛宠不衰，更要被说成洪水野兽。
“洛大小姐口齿伶俐，本主甘拜下风。”
洛婉纤眼珠转了转，开口道：“姐姐，贵人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有口无心，姐姐何必这般讽刺呢？”
“二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从未讽刺贵人。”洛云兮被纠缠得有些烦了：“贵人若无他事，臣女告退。”
“哎，洛大小姐留步。”柳贵人见她要走，伸手欲挽留，实则是拉着她的衣裳，等她下意识闪避之时脚下一滑，身子便跌在地上。
从洛婉纤这个方向看来，是二人争执过程中洛云兮推了她。
“啊！救命啊！荣儿，快去请御医！本主肚子好痛啊！洛大小姐，你竟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柳贵人抱着肚子在地上喊了两声，就被身边的丫鬟扶起来，眼眶就红了：“不知本主哪里得罪了，洛大小姐直说就是，何必动手，本宫摔了不要紧，这皇室骨肉可万万出不得半点差错啊！”
洛云兮心里一沉，这里是皇宫，周围又都是柳贵人的人，自己担上这样的罪名可不像在侯府中，三言两语便可扭转乾坤了。
洛婉纤掩口惊呼道：“大姐姐，你为何......”
“洛大小姐，请恕本主为皇家尊严着想，来人，将她拿下。”
“贵人，方才并非是臣女致使贵人摔倒，碧烟姑姑，你可看清楚了？”洛云兮忙道。
别说碧烟是皇后身边的受了特意交代，即使没有，这种手段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这会儿只道：“贵人，奴婢看得真真切切，洛大小姐并未出手推您，许是于一场误会。”
“不是她推的，难不成是本主故意摔倒陷害她不成吗？你好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难道觉得本主不顾肚中孩儿的安危就为了污蔑洛大小姐！”柳贵人越说越激动，用手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是啊，洛大小姐风光无限，哪里会把一个贵人放在眼里，荣儿，扶本主回去。”
她若是就这么走了，那藐视天子的罪名便落在了洛云兮头上，如果有人借机做文章，那满门抄斩下场都说得过去。洛云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女不敢。”
她有一百种方式和言语能让自己脱身，只是不敢使出来。眼前这个位分再低那也是小主，是皇家的人。
洛婉纤开口道：“贵人，大姐姐在府中跋扈些是有的，可料想今日却不是刻意为之，贵人要打要罚，可千万别恼了姐姐。”
要打要罚，这四个字说的极重，仿佛在刻意暗示些什么。柳贵人会意，点头道：“还是洛二小姐深明大义，既然如此，本主便不同洛大小姐计较了，只是这里是皇宫，再如何要讲究规矩，果儿，你替本主掌大小姐的嘴。”
果儿闻言走上前来，洛云兮眸中闪过一分愠色，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身后一声：“你这巴掌要是敢落下去，本宫便脱你一层皮。”
柳贵人惊慌失措地回过身，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屈膝半跪下去：“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沈易卿在安贵妃身侧，投来一个关切的眼神。
洛云兮轻轻摇头，也不知为何，同样出生皇家，她对沈云辰就本能的排斥，而对于沈易卿总有种莫名的亲近，甚至在竹居醒来时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就无法否认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此刻看见他的的身影时，洛云兮竟觉得有几分从不曾有过的欢欣。
“怎么，柳贵人怀有身孕还行这么大的礼，一会儿肚子不舒服了，又说是本宫欺负了你。到时果儿不仅要负责掌洛大小姐的嘴，还要连本宫一块儿打，是不是，果儿？”安贵妃柳眉一挑。
果儿忙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不舒服就回去歇着，让太医开两剂药，别每日出来乱转，也不怕把孩子颠着。”安贵妃说话句句带刺，可三言两语就把错全推到了柳贵人身上。
“是，嫔妾告退。”柳贵人得了圣宠，在后宫就连皇后有时也不得不给她三分薄面，可就是眼前这位，每每二人起了冲突，总是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时日久了，后宫的人都知道柳贵人娇蛮霸道，唯有贵妃娘娘能治她。
“娘娘，您方才不是说要去看六哥吗。”沈易卿轻咳一声，别开目光道。
安贵妃美眸含笑，斜睨了他一眼，道：“是，我去看老六，这就走，你不必陪我了。”
末了轻轻摇头，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落在洛云兮身上停留了片刻。
“恭送贵妃娘娘。“
洛云兮先是对碧烟笑道：“方才多谢姑姑了。”
“洛小姐多礼，是奴婢分内的事罢了。”
沈易卿仔细瞧了碧烟两眼，想起是长春宫的人心里陡然生出几分失落，暗道今日恐怕是没有的机会相处了，只是走过去，在她身侧停留了一刹，用仅能够让两人听见的声音道：“那药我傍晚再让阿礼给你送去些。
“洛大小姐，洛二小姐，可要回去么？”碧烟开口提醒道。
下午陪皇后抄了三个时辰的经书，手腕都酸痛了，回去之后还必须沐浴更衣，好好抹上香膏，用艾熏衣裳。这一天才算结束。
洛云兮并不是受不了这些折腾，睡得晚些就晚些，可皇后把她请进宫的心思就摆在那里，之前舒妃生辰来的都是女子且不论，沈云辰总不能从沈言启一样，蹭在身边讨酒喝，可如今她每日被召去长春宫，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有谁会不用？
是以洛云兮每日都能恰好碰见沈云辰来给皇后请安，或一起进膳，甚至母子二人闲来无事，相谈甚欢，她也不好避过，然而一旦开了口，这话似乎永远说不完，加之皇后在一旁帮衬，两个时辰的时间，便已经喝了不下十杯茶。
她几次三番找机会暗示过自己年纪小，无意那事，可皇后和沈云辰都跟没听懂似的，又或者是当成了小女儿家的娇羞，她就差直接说出自己不喜欢沈云辰了。
自然，洛云兮没那个胆子，便只能忍气吞声，期望着这二位那日能幡然醒悟，放过自己。
到第五日见皇后迟迟没有放自己出宫的打算，洛云兮烦躁的厉害，晨起梳头时觉得头发都多掉了些。
“洛大小姐，好巧。”像往常一样，沈云辰笑着跟她打招呼，道：“母后说近日头痛的厉害，多亏洛大小姐给她揉捏推拿。
洛云兮先是心里嘲笑了一遍那句好巧，后恭恭敬敬地服身行过礼才道：“娘娘不嫌弃臣女笨手拙脚就好。”
皇后笑道：“云兮丫头秀外慧中，本宫瞧着放眼京城也寻不出第二个来。”
“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沈云辰无法忽视那道炽热的视线，眸光落在一旁那个桥起来比洛云兮小一二岁的丫头身上，洛婉纤今日穿着粉色的宫装，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上面簪了十二颗明珠闪闪发亮。小小的唇瓣上了一层口脂，璎珞中央坠着一块儿色泽极好的红玉，这般装扮显得她气色红润，玲珑可爱。自一进来目光就粘在沈云辰身上，越看越觉得他清秀俊逸，面如冠玉。
洛婉纤生的一副好面孔，这会儿一双眸子熠熠生辉，溢满了爱慕之情，一个正常的男子又怎么能受得住，况且比之洛云兮的清冷淡漠，洛婉纤的小女儿姿态似乎才更能惹人怜爱。
沈云辰想起以往的宫宴上这位洛二小姐没少拿这样的目光悄悄看自己，心下了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
洛云兮丝毫没察觉到二人的眉目传情，道：“实不相瞒，臣女有一事相求，还请娘娘应允。”
“跟本宫还客气什么，有事直说就是。”
“三日后便是臣女的生辰，府中父亲总已经准备好了相关事宜，是臣女今日想恳请皇后娘娘，准许臣女出宫回府。”洛云兮本以为自己这番说辞皇后定会松口放人，至于以后再召，谁保得准她没个什么伤病的，不宜见风呢？
却不想皇后闻言随意道：“本宫还当什么要紧事，原来是这个，无妨，让人跟永安侯说一声，宣他们也入宫，这个生辰在宫里过吧。”
洛云兮身子登时一僵，万万没想到会这样，霎时间瞪大了眼眸。
“不知洛小姐有什么喜好。”沈云辰收回目光笑道：“只要本宫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恩典，只是臣女并无特殊的喜好，殿下不必费心了。”
洛婉纤忙道：“姐姐过生辰时，我也一定献上一份心意。”
“本宫听闻今年永安侯府老夫人寿辰时，二小姐亲手刻了一个木雕，这份心意当真难得。”皇后看着她，笑容里多了几分嘲讽。
如今谁不知道那被当做寿礼的木雕少了一点，被视作大不详之物，当日晚上就处理烧了，如今旧事重提，摆明是刻意给她没脸。
洛婉纤先身子一颤，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