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说: 嫡女谋之覆手为雨 作者: 祈灵儿 字数:4084

  “奴婢扶您下来。”青黛率先跳下马车,掀开帷幕。洛云兮把手递给她,借着力道跳下马车,青儿也下来道:“小姐,那边有一个树丛,奴婢就不过去了,你有事叫奴婢就成。”

  车夫眯了眯眼睛,道:“大小姐可得快着些,天马上就要黑了。奴才怕耽搁了脚程。黑夜时,山上可不知会有什么东西。”

  洛云兮颔首应了,走向林中,青黛的话在她脑中闪过。

  “小姐,这些人肯定是冲您来的,所以等进了林子,您不必顾及任何,只管逃就是。奴婢和青儿姐姐到时候也分头跑,肯定不会有事的。”

  眼见洛云兮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青儿和青黛同时松了一口气,车夫用手甩着马鞭,百无聊赖地盯着地面。但二人就能明显察觉到车夫的目光,其实一直都落在她们二人身上。

  青黛伸了个懒腰,笑道:“我久待在京城中,竟不知山间的空气这么清新!车夫大哥,你这马跑了这么远不累吗?不需要喝水吗?”

  “姑娘,我这马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跑一天都不会累的。”车夫吐掉口中的草叶,随口道。

  青黛点头道:“是,瞧着倒是精神。”掩在衣袖里的小指只露出一节微微动了动。

  洛云兮看着距离差不多了,提起裙摆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就跑去。竹叶划过侧脸登时划出一道小小的口子,但她顾不得疼,心里跳的很快。

  “洛大小姐,这是要往哪走啊?”几个黑色的人影从树后绕出来。引头的那一个手中提着刀扛在肩上,右脸上从眉峰到嘴角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寒山寺的大路上,沈易卿和阿礼二人皆是白衣,在青葱的林间格外惹眼。

  “殿下,咱们过会还是去竹居吗。”

  这一日是沈易卿生母仙逝的日子,只是德贵妃生前提倡后宫节俭,曾向皇帝进言逝后也不想劳民伤财,便只修筑了竹居,就离寒山寺不远。

  每逢特定的年节日子,沈易卿皆会来。人们都说皇帝早已不记得德贵妃了,才多年不办丧礼,也丝毫不提及,但沈易卿知道其实皇帝每年都会在德贵妃生辰那日去竹居。一待便是一日,把自己锁在竹居中,不许旁人接近。

  “嗯,明日再回宫吧,只是可惜这一次没有见到德仁高僧。”沈易卿与德仁颇有几分交情,只是这回听沙弥说高僧悟道去了,才遗憾作罢。

  阿礼眼中闪过一分笑意:“不过属下倒是听说三天前洛大小姐因家母祭日来过寒山寺,今日才走。”

  沈易卿闻言一愣,自己是刚从寒山寺出来的。两人既没有见到,那便是错过了。叹了一口气道:“也罢,洛大小姐真是孝心感人。”

  “殿下,你就不遗憾吗?”

  “我遗憾什么?”沈易卿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

  “您揣着那玉佩许久了。”他家殿下的心思实在太容易看透,这会儿耳尖红的跟什么似的。

  阿礼近身伺候他十年之余,怎么可能瞒的住,沈易卿静默几秒,开口道:“我好像有喜欢的女子了。”

  哒哒的马蹄声断断续续,这句话说的极轻,仿佛一出口就散在了风中似的。阿礼用鼻音嗯了一声。

  “你不问我吗?”沈易卿挑眉。

  “属下不必问。”阿礼用力夹了一下马腹,“也不该问的。”

  “唔,那不说我了。二哥最近像是有开心事一般,可是我问了他却不告诉我。是不是母后给他定下哪门亲事了。”沈易卿又道:“只是二哥之前分明很排斥娶妻一事,都给母后急的犯头痛病了啊。”

  阿礼道:“殿下听谁说太子殿下定亲事了?”

  现在京中的权贵都挤破头想跟永安和府攀交情,为的不是求娶,而是和未来太子妃搞好关系,这一点谁都当做是心照不宣的秘密。阿礼的表情古怪起来,看着他家殿下还继续没心没肺的说下去。

  “二哥都这么大年纪了,成家立业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就是好奇,到底是定下哪家的能把二哥乐成这样。”

  大抵就是您看上的那家。阿礼默默地想,洛云兮还有一年便到了及笄之年,若是现在派人去和永安侯府提亲,八成也是能先定亲的。

  沈易卿见他沉默,问道:“怎么了?我说的可是不对?”

  阿礼斟酌了半晌,开口道:“殿下,那您的心意,人家姑娘知道吗?”

  手上动作一顿,他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道:“她许是......知道了吧。”

  “殿下,您若是认定了人,不如还是早些去提亲。”阿礼干脆把话说明白,“就拿洛大小姐来说,她如今风头大盛,不知有多少人虎视眈眈,属下是怕......”

  “往后再说吧。”沈易卿摸不清她的心思,只怕唐突了佳人,有些犹豫,毕竟这事成了是好,若是不成......

  说话间,二人已走至一处较阴暗的林子底下。阿礼垂着脑袋沉思,忽然一顿道:“殿下,殿下,您先等一下,那是什么!”

  路边一簇野花上盖着一方青色的帕子。阿礼下了马,将帕子捏起来,看到底下绣着一个小楷的字,指尖顿时用力。

  “这地方哪来的姑娘家的手帕?”沈易卿道:“许是官家小姐去寒山寺时走迷了路才丢到这里的吧。别看了,天快黑了。”

  阿礼回过头来,目光凝重,把帕子递过来道:“殿下,您还是看一下吧。”

  那上面绣的字赫然是一个洛,而近日来寒山寺的贵女,只洛云兮一个。沈易卿接过,眸光登时一沉。

  “殿下,这可是后山,寻常时候是走不到这儿来的。”阿礼轻声道:“要不要属下在附近找一下。”

  “找,分头去找!”沈易卿捏紧了帕子。

  太阳完全下山后,几只不知名的鸟在林子上方飞着,吐露出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啼鸣。这个时候蚊虫野兽都出来活动,远处的几声低吼传来,说不尽的诡异。

  沈易卿在林中毫无头绪地转着,心里只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事,阿礼在一旁安慰着,没准洛大小姐就是出来转转,这会儿已经回去了,被他挥挥手赶去另一边找。

  他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洛云兮在明在林中独自迷了路,会怎样?

  那么聪明机灵的人说不定真已经找了一处地方歇脚,或者如阿礼所说是自己多此一举,人家已经回了永安侯府也不一定。

  越想心就越乱,直到他亲看到那个倒在地上,仿佛失去生命气息的人时,身体的血液仿佛瞬间停止了流淌,他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异常艰难。

  沈易卿缓缓走过去,步子轻得连周围的鸟雀都没有惊动。洛云兮躺在那里,大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身上的青色衣裳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血淌出来,染红了衣裳,也染红了地上的泥土。

  伸出手时,他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颤,洛云兮身子很轻,轻到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抱着一个人,阿礼没有找到,便来这边汇合:“殿下,属下已经......”

  沈易卿转过头来,眸中尽是茫然和无措,就像是迷路的孩童,阿礼看到他怀中那个身影时愣了一刹,随即快步跑过去道:“殿下,洛大小姐情况如何?”

  沈易卿闻言,许久眸子才转了转,目光落在怀中人的身上啊,阿礼见他这副模样,被吓得不轻,不可置信的伸手探洛云兮的鼻息。

  “殿下!”他猛地睁大眼睛,“还有呼吸!”

  此时永安侯府松寿堂。

  清晚跪在老夫人脚边哭的梨花带雨:“老夫人,妾身没有,真的没有。”

  柳氏红着两眼,委屈道:“清姨娘,你糊涂啊!就算前几日你我起了冲突,你心里记恨我,我都无话可说。可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连累宁轩,我的宁轩啊,他是无辜的。”

  她越说越激动,一边的晴竹赶忙扶住她的身子,轻声道:“姨娘莫要伤心了,如今上苍有眼,二少爷安然无恙,您仔细着身子才是。”

  “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老夫人,柳姨娘,求你们相信妾身。”清晚伸手扯着老夫人的一截裙摆,哭的声音有些嘶哑。

  洛宁轩吃过晚饭便胃痛难忍,叫来府医一瞧就道是中了毒,挨个排查之后发现问题出在清晚送来的一碟蜂蜜糕上。

  那些蜂蜜糕是洛宁轩遣人来拜托她做的,是以她格外细心,还亲自尝了,确保没有问题才送过去的。老夫人疼爱孙子如命,哪里能看得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下了毒,当即叫人把清晚押到松寿堂。

  洛懋正一开始心中还有些怀疑,可在看到柳氏让人在清秋阁搜出了夹竹桃粉后也寒了心,只说交给老夫人处置便缄口不言。

  “究竟是为什么,妹妹,宁轩是府中唯一的男丁,他还是个孩子!你竟下的去手......”柳氏指着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清晚心中委屈,除了说她没有做过毫无办法。老夫人重重敲了一下拐杖道:“够了,你们平日争风吃醋,老身不管,可绝不允许你们把手伸到宁轩身上去!来人,把清姨娘关进柴房,等七日之后,下一纸休书赶出府去。”

  洛懋正这些日子被伺候得正舒服,有些不忍清晚就这么被赶。但为了安抚老夫人,这边点头应下,叫人把清晚拉下去,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再去求情,哪怕降了通房丫头也好。

  柳氏面上闪过一分得色,暗道清晚是个没本事的,洛云兮不在府中,自己稍使些手段就让她万劫不复。

  洛玉涵得到消息赶来松寿堂时还是晚了一步,老夫人这会不想见人,只让打发了。

  她平时没少用银子打点紫玉,紫玉这会儿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三小姐,您有功夫来求老夫人,还不如去找大小姐。”

  “大姐姐进香去了,我......”

  柳氏恰好挑了帘子出来,瞧见这一幕,抿唇一笑道:“怎么?在找大小姐吗?”

  洛玉涵登时警惕起来,唤了声姨娘。

  “别白费力气了。”柳氏扬了扬下巴,把声音压低了些:“大小姐这次可救不了你们了。”说完帕子一甩就娇笑着走开了。

  “小姐。”竺儿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怎么觉着有些古怪呢。”

  是有些古怪,柳氏过于自信,自信的甚至让人觉得她有足够的把握能控制一切

  洛玉涵眯了眯眸子,忽然脑中一闪,想到了什么一般,声音几乎是带着几分惊恐:“竺儿,你去查查,按照安排大姐姐该是几时回来?”

  洛云兮感到自己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她努力想去拨开那片黑暗,却发现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远处似是出现一点光亮在向她靠近,忽然周身被温暖包围,自己好像落入一个怀抱,带着好闻的清冽的竹子香气,嗅着这种令人安心的气味,渐渐放松了身子。

  沈易卿把她放在竹榻上,吩咐阿礼去打热水,洛云兮脸上脏兮兮的,还有几道渗着血迹的口子,身上更是一片狼藉。最严重的伤痕从锁骨处一直划到胸口,露出的浅海棠色的肚兜被血染了颜色,隐隐可见白皙的肌肤上突兀翻起的皮肉。沈易卿有些犯难,受了伤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时间久了便有感染的可能,可若是处理......

  阿礼端着水盆和毛巾进来,先给他把脸上手上沾染的血迹弄干净,看自己自家殿下还一脸木然地站在床边,险些叫出来:“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快给洛大小姐上药啊。”

  沈易卿用干净的手巾给她擦了脸,接过一个乳白色的瓷瓶,倒了里面的粉末在指尖上,轻轻点染于洛云兮脸上的伤口:“她身上,要怎么办?”

  阿礼一怔,随即意识到问题所在,二人四目相对,一阵沉默,半晌,阿礼咬咬牙道:“殿下,上吧。”

  “上什么。”他轻轻把药粉涂抹开,“这于礼不合。”

  “殿下,这时候了,你就别管什么于理不合了。洛大小姐危在旦夕,瞧她的伤势,若是不包扎只怕撑不过今晚。天都黑了,这附近也没有人烟,只能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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