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吧。”张清晚突然说。
“嗯。”赵岁亦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应对这几天的张清晚，还没反应过来，待细细回想他的话时，却不敢应声了。
没想到会在医院见到陈谧，刚走出住院处大楼，张清晚就遇到同样办手续的林泽，他身后跟着陈谧，她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穿着黑衣服黑裤子，带着黑帽子黑口罩，还裹着厚厚的长羽绒服。
赵岁亦也看见了，和张清晚对视了一眼，想着要不要上前去打招呼，陈谧却没有把一点目光放在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身上。林泽办完手续，陈谧立刻挽了上去，走了两步，她突然回头对张清晚说：“节哀。”
和张清晚在医院跑了一天，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赵岁亦很少有睡得这么晚的时候，困得睁不开眼睛。随便收拾了一下，闭着眼睛脱掉衣服，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半夜做了个梦，赵岁亦突然惊醒了，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她睡的时候就没见他来睡，现在她醒了又不见他在，房间里不见他，赵岁亦揉了揉头发下了床，刚出了房间就看见他坐在客厅的那扇大窗户前抽着烟。
他懒懒地仰靠在沙发上，脚边扔了好多烟蒂，月光撒在他身上，映照着围绕在他身边的缭绕的烟雾，月亮的清晖让他在暗夜里很明亮，却只亮了他一个人。
“小白？”赵岁亦轻轻叫了一声，看他慢慢回过头望着她。
“怎么了？”张清晚问，顺手掐灭了烟，也没有动身要站起的意思。
他逆着光，赵岁亦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听见他的嗓音慵懒又沙哑。她抬步向光里走去，走到他身边，坐到了他的对面。
两人面对面，谁也没有先说话。坐了挺久，赵岁亦才轻轻取下了张清晚夹在手上的抽了一半掐灭了的烟，顺手放在了自己嘴里。打火机就在桌上放着，赵岁亦笑了一下，拿起点了烟，猛吸了一口，朝着张清晚的脸上吐了一口烟雾，如愿看到张清晚在光下的那只眼睛慢慢升起的怒气。
他站起来走了一步就到了她对面，一只手拿下了她嘴边的烟，在自己手心里捻灭了。“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刚刚。”赵岁亦说，“这世间并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可能，不是吗？”
“是。”张清晚脱口而出，他明白她的意思。
赵岁亦本也不想惹他生气，只是怕他这样伤了身体，看达到目的，她又好言相劝：“难过的话就哭会吧，这样伤身体。你自己也知道的，别让我担心。”
“我哭不出。”张清晚坐在赵岁亦坐的那个沙发的扶手上，叹了一口气说：“也睡不着。”
“那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睡前故事。”赵岁亦轻轻说，开始瞎编起故事来，“十八岁那年，我在宿舍楼下见到过一对情侣，男孩送女孩上楼。两个人缠缠绵绵了好久，舍不得分开。最后女孩要走了，男孩指着那路灯说，我对着这个路灯起誓，我会永永远远地爱你，灯坏了我就找人来修。”
张清晚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抬头看着月亮说：“我猜是个悲伤的结局，你那时候看到的时候心里一定也是不信的吧。”
本来是想安慰他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不管是爱还是悲伤，可没想到他会这样想。她只好说：“你别把爱想得那么沉重，你还给我说过我爱你是承诺，怎么那么看不起别人。”
“岁亦。”张清晚叹了一口气，“我很少和你保证什么，因为我相信我做的你可以看到，比我说要更实际。”
赵岁亦也叹了一口气，突然明白，他这会心情不好，讲再好笑的笑话，说再多的治愈故事都没有，他得自己想开。
“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忙，你也不会让别人来做这些事吧？”赵岁亦伸手去拉住他的，见他有些动容，又立刻补充：“陪我睡会吧，我做了噩梦。我睡不好明天也是会没有精神的。”
“好。”张清晚还是妥协了，由着她把自己拉到房里，由他拉着自己睡下。许是赵岁亦的话确实安慰到了自己，又许是沾了一样的烟草味让他精神放松了些，或是陪着自己的是赵岁亦，就只是因为赵岁亦，他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他还是重复了一遍早上给赵岁亦说的那句话，“结婚吧，给奶奶办完丧事就领证吧。”
“好。”赵岁亦迷迷糊糊地答。
张清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领证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来得及看奶奶最后一面，没能听到奶奶最后的嘱托，只好完成他所知道的，奶奶仅有的心愿，和岁亦结婚。
车停到民政局门口，赵岁亦刚解了安全带要下车，张清晚却突然开了口：“岁亦，委屈你了。”
赵岁亦把要开门的手收了回来，疑惑地望着张清晚，听他自责地说：“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愉悦的心情给你准备求婚仪式，婚礼也不知道要安排到什么时候，我只是想在灵前能让她知道我和你结婚了，也好让她走得安心些。”
他近来瘦了些，眼睛深深地凹陷了下去，眼里露出无法掩饰的疲态来，胡茬也是今早早起才刮掉的，现在才勉强才看看起来精神了些。
“不会。”赵岁亦回程的时候才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笑了笑，举起结婚证对他说，“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我能在有生之年等到，那就不算委屈。”
人常说祸不单行，还没到家，王姜淮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起先是给张清晚打的，他在开车，也就没接。赵岁亦以为他心里有数，也就没管，但很快电话又打到了赵岁亦手机上。
“喂……”赵岁亦刚出声，王姜淮就急匆匆地开口：“我有话要问张清晚，你把手机给他。”
“好。”赵岁亦应声，然后把听筒捂住，给张清晚低声说：“是王姜淮，找你的。”
张清晚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王姜淮，下意识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