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说: 时光会替我记得 作者: 月下红妆 字数:2925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时的我们正是少年得志,对日后的变故,对命运那双翻云覆雨的大手,还没有丝毫的警惕。

  我们经常混在一起,张哲凯总是很戏谑的开我玩笑:“叶霜琪,听说有很多人追你啊?”我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我都懒得告诉他,我从初中开始就不断地收到男生的情书和礼物。

  是有很多人追我,但那个时候,我觉得他们都比不上林晨烨。如果不是因为林晨烨,我不会认识杨毅恒。

  但我偏偏非常欠揍的说:“论长相,我的确跟韦雪不相伯仲”

  张哲凯嗤笑一声,“滚!你哪里配跟她比。”

  多年后我在岚烟缥缈的兰若亭上扣上一把情侣锁的时候,想起往日那些戏言和玩笑,才明白了什么叫作命中注定。

  所谓宿命,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在我们还懵懂无知的时候,命运已经是一条没有任何堤坝可以挡住的河流,大海是它唯一的方向。

  那时我们高傲得不知天高地厚,后来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除了年轻其实一无所有。

  然而青春年少,已经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我忘了韦雪和张哲凯这样好了多久,只是依稀记得,记忆中那个满面春风的少年和那个恋爱中被宠爱的有恃无恐的女孩,也会在那个阴郁的下午撕破脸皮。

  原本我们约好一起去吃海底捞,新开的那家店新客户可以半折优惠,我二话不说要韦雪陪我去。

  在服务员给我添了六次柠檬水之后,连我这么厚脸皮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很想用华妃娘娘的那句话来问韦雪:你知道从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吗?

  电话刚拨通,韦雪就在那头歇斯底里的喊:“霜琪,我要杀了张哲凯你信不信!”

  我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什么情况,又听见她的吼声:“你xx的按什么喇叭,没看见红灯啊,我赶着去杀人都没你急,你是赶着去投胎啊……”

  几分钟之后,我从窗户看到韦雪来到了楼下,就连忙下楼。

  见到我之后,她的脸上没有歉意,也没有眼泪,只有一种骇人的冰冷,就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陪我去一个地方”她的语气容不得我拒绝。

  我跟韦雪相亲相爱多年,一起睡过觉,一起洗过澡,她屁股上那块胎记都给我看过,彼此之间可以说根本没有秘密,要不是后来有林晨烨和张哲凯这两个人证在,不知道我们会被多少人误认为是一对蕾丝。

  但纵使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不仅仅是生气,不仅仅是震怒,我想应该没有看错,她的眼睛里有一种类似于绝望的东西。

  一定是出大事了。

  她叫了一个滴滴,在一个酒店的门口,车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我心里不断积攒的不祥的预感,在这个时候几乎全部得到了证实,没等我说话,韦雪一把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我无法挣脱。

  她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霜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必须陪我去。”

  我本能的反应是想要拒绝。

  我知道自己也有足够的理由拒绝,毕竟这是她和张哲凯两个人之间的事,就算事情牵扯到第三个人,也应该是楼上某个房间里的某个人而不应该是我。

  “这样不好吧……我毕竟是外人啊,万一……场面难看不说……张哲凯会恨死我吧……”我结结巴巴,胡言乱语,连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完整。

  韦雪的手更用力了:“霜琪,我从小到大没有求过任何人——今天,我求你。”

  说完,她的眼睛里泛起了泪光。

  我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气,或者说是害怕到了什么程度,才会说出这么卑微的话来,我听得都想哭了。

  她是卫韦雪啊!那个整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卫韦雪,那个衣柜跟我的卧室一样大的千金小姐,那个顶着烈日陪着我到处逛,约会帮我出谋划策的活雷锋,那个在我差点饿死的时候偷偷往我钱包里塞钱的好姐妹……我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叶霜琪,你连这么点事都不肯干,你还是人吗?

  我抽出手来拍拍她的脸:“我陪你去,别怕,有我呢。”

  我们走进酒店大厅,韦雪连前台都没去,径直走向了电梯,看样子是她早已经知道房间号了。

  不知道她的消息来源于何处,我也没问,既然决定陪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场面,那不管多尴尬,多多难堪,我都会扛住。

  反正我是无名小卒,闹得天塌下来也没人认识我,而韦雪……这么多年了,只要事情涉及到张哲凯的忠贞,她从来都不在乎会不会丢脸。

  记得有一次,有一天张哲凯帮班上一个新转来的女同学胃痛,张哲凯便去帮她买了份早餐,说起来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早自习刚过,这事就传到了隔壁班的韦雪耳朵里。

  仔细想想,传递这些八卦是非的人,并不见得是真的把韦雪当朋友。

  只是她那时太过引人注目,锋芒毕露,明里暗里很多人都是报着看好戏的心态,才会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起关于张哲凯的事情。

  在那所高中里,似乎所有人都知道,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卫韦雪,唯一的弱点就是张哲凯。第一节课刚下课,韦雪就冲到张哲凯他们班上,拿着一盒酸奶,站在那个女生的面前。那个女生刚转来没几天,还没领教过韦雪的厉害。

  她起先有点惊慌,但迅速镇定下来,问韦雪:“你是谁,有什么事?”韦雪不喜欢啰嗦,只喜欢用行动回答问题,她打开盒子,对准了那个女生的脸,干脆果断的泼了过去。

  让人震惊的是,那个女生没有还手,也没有躲,甚至连拿本书挡一下都没有。她很冷静的承受了这场一份早餐引发的灾难。

  只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酸奶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她剥开额前的碎发,她的眼睛像两口幽深暗黑的井,静静的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一幕,我是后来听在场的人说的,当我从教室里跑到走廊上看热闹时,事情已经发展至高潮。韦雪追着张哲凯打,他们在走廊上不知疲倦的跑了无数个来回,整层楼都轰动了,大家纷纷抢占有利位置进行围观,一部分别有用心的同学还火上浇油的为他们呐喊助威,声势浩大得甩出开学典礼十条街,把楼上楼下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张哲凯终于忍无可忍了,他头也不回的推了韦雪一下,然后灰头土脸的跑进了教室。韦雪可能是早已经习惯了扮演着胜利者的角色,做梦也没想到到张哲凯会还手,脚下一滑,身体一倾,整个人竟然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助威声一瞬间变成了惊呼声,韦雪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台阶上,在那一两秒的停顿中,我们,所有人,清清楚楚的听见她说:张哲凯,我X你妈。

  脑震荡之后的韦雪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可以每天睡懒觉还不用上课,好爽!我挑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去医院看她,本来想在路边随便摘几朵月季,终究还是觉得拿不出手,只要含泪去花店买了一束马蹄莲。站在病房门口时,我看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侧影中透着几分寂寥,这个画面里的她,跟那个泼辣彪悍的卫韦雪,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有着一对把她宠上天的爸爸妈妈,她也不会这么张横跋扈。

  床头放着一个大柚子,我拿起来就开始剥,不管韦雪想不想吃,反正我想吃。

  ?看得出她心情非常差,我也就懒得跟她寒暄了:“你干嘛这么小气,只是一份早餐而已,有必要那么赶尽杀绝吗?”

  她从鼻孔里冷笑一声:“头一次只是带早餐,以后慢慢的就是帮着打扫卫生,上课换位置坐在一起,放学顺路一起走,再往后,谁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

  柚子的清香弥漫在原本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房间里,我掰下一块果肉送到她嘴边,她轻轻的躲开了:“霜琪,你不明白。”

  我静静的看着她,我知道重要的话在这后面。

  “我被抢走的东西太多了,我怕了,我不想连张哲凯都被人抢走。”回想起来,那是韦雪第一次那么开诚布公的面对我。

  我跟她小学同班,升入初中之后虽然在不同的班级,但关系一直都还算不错,但因为家境的差距,我一直觉得有些什么东西隔阂在我们之间。

  通俗易懂的来说,就是——我一直认为我们不属于同一个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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